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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终究,她拗不过他。

谁曾见过秦墨涵的眼泪?

谁曾见过这个男人,哭得像个孩子,抱着像个破布娃娃的颜知恩,嘶吼着,“你这个蠢女人,给我闭嘴,闭嘴——”

生与死的时候,你不曾放弃,后来,却那么容易背离。

秦墨涵,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么多年来,我竟然,从未看穿过你。

我不要玫瑰不要爱情不要婚纱不要财产不要权势不要地位,只要你一颗心,可否,给我呢?

秦墨涵给知恩吃了几片曲马多,给她穿上衣服,将棉被撕成一条一条,一层层地裹住她的上身,将断骨固定好,免得等下上路时,不小心再度伤到内脏。

“恩恩,跟我说说你跟御流觞的事情,你们是怎么开始的,我一直挺好奇。”平平淡淡的语气,秦墨涵背着她,感觉身后的女人份量越来越轻,呼吸越来越微弱,胸腔狠狠缩了下。

“肉松面包。”

“肉松面包?”

“嗯,肉松面包。

那年,我读中四,他坐在我后面,我的午餐每天都是肉松面包加丝袜奶茶,然后,有天,他拿鸡排饭跟我换。

后来,换着换着,他习惯带双份饭,我的饭盒是蓝色的,上面有个星际宝贝。”

当时,不曾了解少年变相的体贴,因为怕伤自尊,所以假装毫不在乎的啃了她整整两个礼拜的肉松面包,让她吃香喷喷的咖喱饭。

或许一开始,谁都没有存那份小小的心思,只是,纯粹,想伸把手,就跟街边遇见小乞丐,会不自觉地弓下腰往那个破碗里头放上纸币。

这无关感情,无关悸动,偏偏,却让她生了误会。

他说她愚笨古板傻气呆头鹅,光鲜耀眼的少年性子极傲,如同钻石,闪闪发亮,目空一切。

她没有免俗,开始心甘情愿当跑腿的,他乐意身边有这么个听话的小尾巴,让干嘛干嘛,多好?

是啊,多好。

直到失去后,才发现,要寻回这一份好,有多难——

再也不会有人宠他宠的天翻地覆,再也不会有人半夜三更只因他一句话便不顾风雨跑到夜市去买宵夜然后屁颠屁颠送到他面前,再也不会有人每天唠唠叨叨劝他写作业的同时偶尔递上一颗薄荷糖,清清凉凉的滋味,是那枚青涩的爱情果子,未熟的味道。

“原来,你这么好骗。”秦墨涵笑,墨眸微淌着颓色,果然,那个时候,她没有见过自己,不对,应该说,她的眼中,从未有过自己,自然,也就看不到。

“应该是,一厢情愿。”知恩趴在他背上,眼睛不知怎的,越来越睁不开,浓重的睡意一波一波的袭来,她环在他脖颈处的手臂,渐渐松开。

“恩恩,如果我先遇到你,你会不会喜欢我?”事实上,他才是,最先遇到她的那个人。

可惜,她却已经不记得。

“不会。”知恩回答得很老实,微睁的眼看着地面,那被他踩出来的,深深浅浅的雪坑,一定,很费力。

原始森林内,树木密实,高大参天,要走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秦墨涵感觉到她的身子下滑,不由得,往上托了托,问,“为什么?”

“因为你太高傲。”怎么会,看得上当时瘦瘦小小,毫不起眼的颜知恩?

后半句,她隐而未说,实在是每说一句话,心肺就狠狠痉挛一阵,疼得她眉头拧成一股结。

“我哪有?”对她,他几时傲过?

“一直。”

“那你后来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太执着。”

所以,她所设的防线,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终于,轰然崩陷,任由他挥师南进,无可抵挡。

因为你太执着,比颜知恩,还要执着,所以,她投降认输。

因为你太执着,步步紧逼,她后退无路,所以,她选择试着,很努力很努力,再去,重新喜欢上一个人。

因为……

哪里,有那么多原因不可啊,喜欢,不就是喜欢了么?

只此天地间,唯你一人,足矣。

“你喜欢我什么?”换种问法,会不会,答案不一样?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恩恩,不要睡,马上就可以出去了,再坚持一下下,不要睡。

“喜欢?呵呵,长得帅,又有钱,怎样?实在不?”知恩笑,脸色已然惨白到极点,每说一个字,唇畔都有鲜血淌出,映在他厚实的羽绒服上,像朵朵暗放的红梅。

幸好,他看不到。

幸好,幸好。

“嗯,实在,可貌似有这两点的,不止我一个吧?”他不依不饶,双手习惯性的往上托了托,动作很轻很轻,生怕不小心撞到她的伤口。

“呵呵,是啊……”

可是,这个世间,就一个秦墨涵啊——

而且,眼中所能看到的,仅你一个而已,满满的,遮盖了所有的视线,于是,再也看不到其他。

“你呢,你喜欢我什么?”这个问题,是不是很傻?

知恩听着胸口渐次微弱的心跳,笑着,眉眼是晕开的温柔,一片一片,似墨染的桃花。

你喜欢我,什么呢?

他的傻姑娘,又在问傻问题了,答案太多了,要他怎么开口,才好?

“长得难看又没钱,算不算?”他迈着沉沉的步子,一直走着,仿佛没有了尽头,忘却了时间,走着。

但通过一旁树木的影子,可以判断出,日已西斜。

少了日光的照射,偌大的原始森林内,变得愈发寒冷,恐怖,狰狞,就像一头张着血盆大嘴的巨兽,嘶吼着,要将他们囫囵吞进腹中,融化,分解。

“呵,这样啊……”那我,不是占你便宜了?

明知他是故意这么说逗自己,但心里,仍有一丝莫名的不舒服。

或许,是两人曾经真的差距过大,亦或者,是他太过优秀,晃得人睁不开眼,甚至,不敢上前,靠近。

于是,当他被所有人放弃,当他疯疯癫癫,那深藏在心底的感情,便如滔滔江水般,滚滚涌出来,无所顾忌,无所保留。

彼时,她从不曾觉得自己,在他的眼中,同样是光鲜耀眼,要不然,怎会追得如此辛苦?

前路茫茫,没有尽头。

突然,知恩觉得很累,努力睁开眼,看着他的侧脸,这么冷的情况下,他的汗竟流到了脖子里。

可想而知,背着自己,在雪域森林里行走,是一件何其困难的事情。

知恩想伸出手帮他擦擦汗,可十个手指头都冻僵了,连弯曲一下都变得费力而奢侈,她要怎么样,才能替他把那些汗水拭去?

突然,不远处草丛里一团毛绒绒的活物引起了知恩的注意,顿时,困倦的睡意荡然无存!脑内每一根神经,都绷得死紧,稍稍一扯,便会轰然崩断——

甚至,还有低哑的呜咽声传来,像极了饿哭了的婴儿,凄厉刺耳,秦墨涵偏头看了知恩一眼,停下了脚步。

“过去看看吧,顺便休息一下。”知恩环在他脖颈处的手紧了紧,眸光中流露着担忧。

走了这么久,他都不曾休息一下,他无所谓,但她心疼啊——

“你不怕?”秦墨涵皱眉,墨眸微微敛起。

“这里早已是它们的猎食区,怕也没用,不是吗?”知恩的情绪经过那一番大起大落,早已变得麻木,波澜不惊,不起半分涟漪。

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她怕——

怕亲眼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秦墨涵点点头,背着她,走了过去,靠近一看,才发现是只胖乎乎的小雪狼,肥肥的后退被夹在一个铁锈斑斑的捕兽夹上,嫣红的血黏在白色的毛发上,鲜明刺眼。

这片森林曾经是游牧民族鄂温克的捕猎区,虽说近年来已禁止打猎,但这捕兽夹想必是很久之前就安放在这的,只是不知这狼崽怎会踏进这古老的陷阱中。

“幼崽在这,狼窝一定离这不远,恩恩,我不累,走吧。”

知恩眨眨眼,表示同意,可还未走出几步,那狼崽的叫声愈发凄厉,一阵高过一阵,听着像正被剥皮的小狗,哀戚无比。

心弦不由一颤,知恩蹭蹭他的后背,雪眸忽亮又暗,欲言又止。

秦墨涵看着她,深深地,漂亮的墨瞳中淌过些许无奈,笑,“恩恩,你什么时候变善良了?”

他的傻姑娘,老是爱做傻事,如果可以,这时候,他还真希望颜知恩,可以狠心一点。

毕竟,他们自己的生命,也摇摇欲坠,搞不好,下一秒便可能成为狼群的腹中美餐。

叹了口气,秦墨涵小心的蹲下身,将她放好,倚着一棵古老的云杉树,层峦叠嶂的树冠一眼望去,气势磅礴,遮蔽了半片天空。

双手按住捕兽夹,慢慢的掰开,同时,知恩小心地将小狼崽抱出来,看着它痛得嗷嗷直叫胡乱扑腾,唇边不觉崭露出蔚然的笑意。

秦墨涵从口袋里取出些消炎药,撒在小狼崽受伤的腿上,接着,知恩用多余的布条绑它简单包扎好,兴许是之前挣扎的太厉害,小家伙此时安分的像是幼儿园里得了小红花的乖孩子。

“这么笨,真的是狼吗?”秦墨涵拍拍小狼崽恹恹的脑袋,感慨。

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剥了纸,递到知恩面前。

知恩接过,掰了一半,推回给他,未及开吃,就对上小家伙可怜巴巴的目光,当下,眯眯眼,笑,又匀出一份递给这只笨家伙。

没想到,一笑,牵动了肺部,顿时,血沫从嘴角涌了出来。

秦墨涵眸光一暗,望着她,紧锁的眉头愁缕万千,眼眶,微微泛红,似是很难受。

“墨涵,我没事,我还没嫁给你,还没给你生宝宝,我舍不得死,我会撑下去的,放心。”知恩安慰的抚过他眉间的褶皱,红肿发紫的五指,早已没了触觉。

“我知道。”他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唇,冰冷的吻,有着灼伤的热度。

“可是,貌似来不及了……”她笑,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到了后头,雪眸氤氲,隐有有泪光闪动。

日光熹微,天降大暗,正是野兽出来捕食的好时机,他们,将无路可逃。

不曾经历死亡,不会觉得这陪伴的可贵。

但在这一刻,她真的,好后悔,好后悔依从自己那么倔的性子,把所有路都封死,他进不来,徘徊门外。

如果,能早一点和解,是否,就不会落到如今这地步?

秦墨涵,对不起啊……

天,终于暗了。

凛冽的狼嚎声如夏夜雨前,狂风大作,雷鸣阵阵,此起彼伏,传递着信息。

原本死寂般静谧的森林里,忽然变得荧光闪闪,无数只绿莹莹的眼睛,像漂浮的鬼火般,邪恶而诡异,叫人毛骨悚然。

夜空中,那轮明月亮得惊人,细碎的月泽撒在雪地上,仿佛欢迎死神降临铺制的地毯。

知恩搂紧了他的脖子,依偎着,面对数目如此众多的狼群,这下,她们是怎么也逃不出去了。

狼群慢慢集结,它们极有耐心,一步一步,靠近,围成半圆状,就像一张弥天盖下的大网,他们已然,无能为力。

秦墨涵托着她的双手紧了紧,一想到等下可能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被这群野兽撕裂,鲜血淋漓,白骨森森,就难受得喉结发抖,心肝儿一颤一颤的疼。

“墨涵,你信不信人有下辈子?”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终于还是热泪滚滚,哽着嗓子,再也笑不出。

他回答,“我信,亲爱的。”

所以,别哭……

狼群步步紧逼,围着他们打转儿,之所以不出手,是为了寻找最佳的狩猎时机,一击必杀!

更何况,狼大多喜欢吃活物,对死物反而,没什兴趣。

每一头狼都毛发光亮,像抹了油似的,映照着雪光,森寒刺眼。

冷汗顺着额角缓缓向下淌,秦墨涵感觉到身体内的骨头正在被人一根一根的抽出,连皮带肉,他的身上仅有一把匕首,拔出,冰寒的刀锋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局势渐次胶着,两方谁也没有采取行动,沉沉的气压覆在头顶,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黑发被汗水湿透,手指艰涩,他再一次,感觉到秦墨涵这三个字的弱小。

呜噢——

一声气势磅礴的狼嚎响彻云霄,瞬时,群狼像得到指令般,蹲坐在雪地上岿然不动,月光下,尖尖的耳朵竖起,雪色的毛发包裹全身,宛如一尊尊白玉雕像。

秦墨涵心底咯噔一声,攥着匕首的五指青筋凸起,血液汩汩往脑门冲,却冰冷刺骨。

只怕,头狼要来了……

果然!

一头身型如豹威风凛凛的雪狼迈着坚实的步子,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出来,月光下,尖嘴立耳,白斑吊睛,那目光犀利得就跟刀子似的,所到之处,气压皆低三分,王者风范一览无遗——

这比知恩之前见到的那头饿狼,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狼王步步逼近,知恩可以清楚的听到血管里面的血液“咔嚓咔嚓”冻结成冰的声音,手心被汗水浸湿,所有的神经,蜕成了一根紧绷的线,随时有可能“咔嗒!”断掉。

群狼闻风而动,狼毫倒竖,跟在后面,绿莹莹的眼睛放射出贪婪而诡异的光芒。

一场血战,即将爆发!

风中,隐约漂浮着鲜血与死亡混杂的气息,月亮也不知何时,害怕的躲了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团毛绒绒的肉球滚了出来,在狼王脚边打着转儿,尖细的吠声像是有魔力般,群狼迸发的戾气倏然消散,连同那股凛冽的杀气,也瞬间荡然无存。

借着雪光,知恩看到了肉球腿上的布条,心下了然,原来是那只笨到家的狼崽子。

“呜噢——”狼王仰天长啸,脖颈高高地扬起,群狼闻令,纷纷掉转身子,整齐划一地往密林深处撤去,不再看他们一眼,队伍如严格训练过的军队般整齐。

知恩与秦墨涵面面相觑,似是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事实,直到狼群远去,空气中的气流流动再度恢复正常,单手抚住剧烈跳动的心脏,那里像是要爆开了!

得救了。

得救了!

得救了!

他们得救了!

难以置信,他们竟然从狼口下劫后余生——

长长久久的沉默横亘在寂静的树林里,遥远得,仿佛过了一万个世纪。

秦墨涵松了口气,小心地将知恩放到一旁的空地上,月光下,她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同他一样,毫无血色。

“墨涵……”她唤他,唇角微微扬起,笑了,哭了。

不过,这是喜悦的泪水。

他嗯了一声,失控地紧紧拥住她,喉间溢出模糊的低吟。

树林深处,这对紧密相拥的男女,漫爬过生命的惨烈和尊严,坚持着彼此守护的信念,跨越了命运的腐朽,终于,重获新生。

他的傻姑娘,终于,释然。用力地抱住他,不顾自身的伤痛,嚎啕大哭起来,是诉尽了对生命的渴望对爱人的眷恋抛却了所有的自责内疚伤心悲痛的恣意宣泄——

她哭着开口,“对不起——”

一直埋着,埋着,埋在心底,原本打算带进坟墓,原本打算永远都不说出来。

这最无力的三个字。

“墨涵,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差一点,她差一点害死他!

“对不起——!”哑着嗓子,嘶吼着,近乎歇斯底里,倾泻。

那个男子,没说话,一遍又一遍的吻去她眼角晶莹的泪水。

最后的最后,笑了,轻叹。

“傻瓜。”

没有经历过生死,往往会觉得,别人劫后余生的眼泪,太过可笑。

可这个哭得像小花猫的姑娘,谁敢笑?谁会笑?谁又,舍得笑?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误打误撞救了一只小狼崽,结果,不经意间,救了两人的性命。

这便是,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天有多高,地有多深,此时此刻,都不及他的后背,宽广,结实,温暖。

她像小动物般趴在他的背上,依赖着他,沉沉闭上眼,所有的疼痛都化作破茧而出时的彩翼,在这片雪林之中,翩然飞舞。

因为曾经生死与共,因为这段记忆刻骨铭心。

所以,当你将我从云端直接扯进地狱,受尽煎熬之时,我会笑,哈哈,大笑,秦墨涵,我不欠你了——

所以,请不要问我恨不恨你。

恨人需要花太多气力,需要流太多眼泪,需要提醒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想起你,记得你。

所以,我不恨。

一点,也不……

嘟嘟——

嘟嘟——

隐约,似是汽车的喇叭声映入耳中,虽然微弱,但是,她真真听到了!

用尽气力,睁开眼,不远处,一条熟悉的盘山公路映入眼帘,不时有拖着货物的大卡车以及粗笨的长途客运汽车匆匆开过,无声的烫伤她的眼。

“墨涵,你看,你看到了吗?公路,公路——”她的心脏剧烈起伏着,雪眸之中再度噙满泪水,激动的一塌糊涂。

男人却没有回答,机械性的往前走着,身后的雪地里,留下了一长串深深浅浅的脚印,足以见证,这一路走来,有多艰难。

突然,男人双腿一软,栽倒在雪地上,双手仍死死护着她,除了胸口细微的疼痛外,她没有受伤。

知恩慌了,费劲的伸出手扶起他的脸,看着他脸色青白,嘴唇黑紫,昏迷不醒的模样,眼泪,唰的一下,又涌了出来。

“墨涵,墨涵,墨涵醒醒,不能睡,你不能睡在这儿,我们就可以得救了,你再坚持一下,醒醒啊。”知恩一面拍打着他冰冷的脸庞,一面哑着嗓子呼喊着。

这个男人,整整背着她,在雪地里走了几十个小时,不分昼夜,不肯停歇,因为寒冷和疲惫,现在已然昏死过去,不醒人事。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公路就在眼前,她们马上就可以得救了,不能在最后一刻,倒在这儿啊——

滚烫的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落在他脸上,他却没有丝毫反应,闭着眼,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般。

“墨涵,墨涵,你醒过来啊,不要睡,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儿了,你醒醒,我求你醒醒啊——”知恩恍然看到死神在他的头顶挥舞着雪亮的镰刀,怕得心脏倏然拧成一团。

不可以!

绝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就这么倒下——

知恩捂住嘴,深吸一口气,将几欲倾巢的泪水生生逼回去,十指扣紧寒冷刺骨的雪地里,咬着牙,额上青筋暴凸,尝试着,一点一点,慢慢,站起来。

双脚刚刚及地的那一瞬,穿筋错骨的剧痛闪电般袭进全身每一个角落,禁不住“呜—”的痛呼出声,狼狈的摔倒在地,啃了一嘴巴雪,冰凉冰凉,呛进喉咙,混杂着血沫,红梅朵朵。

她站不起来,该死地,她站不起来——

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

不要,不要,不要,好不容易才从狼群嘴里活下来,不要在快要得救的时候变成这样啊——

一定可以,颜知恩,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站起来!

他可以背着你整整走了一天一夜,你也可以的,可以的!

知恩十指深深插—进雪里,指骨抿白,用力过猛,下唇不小心咬出血来,额上的青筋,一根一根,仿佛快要爆开了似的。

茫茫雪地间,天空蔚蓝蔚蓝,那个纤瘦娇小的女子,像卑微的蝼蚁般,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地,试图站起,又一次又一次,狠狠摔到在地。

每摔一次,痛楚起码加剧三分。

可她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倔强而执着,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这简单而困难的站立。

上天给予了一次奇迹,不代表,会宽容的,不断给予奇迹。

但地上的这个男人,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而什么都不做!

如果没有奇迹,那么,她就为他创造奇迹!

可以的!

一定——可以的!

撑地,试探,爬起,摇晃,跌倒,啃雪,再一次,撑地,用力,爬起,摇晃,未及站立,跌倒,摔得狼狈不堪。

“恩恩……”一声沙哑的轻唤,打断她近乎自虐的举动。

知恩一怔,慌不择迭地紧紧握住他的手,激动地泪盈于睫,“墨涵,我们出来了,你看,前面就是公路,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是吗?”秦墨涵弯起半边唇,笑,“恩恩,公路在哪?”

漂亮的墨瞳潋滟流转,却没了素日的神采,茫然而空洞,没有焦距。

知恩只觉得后脑勺被人“哐啷”,用钝物狠狠击打过似的,闷闷的疼,她张开红肿的五指,在他的眼前,轻轻,晃了晃。

声线颤抖得厉害,“你,你的眼睛……”

欣喜的笑容瞬间僵在嘴角,生硬无比,看上去,比哭还要难看三分。

她眼里的泪,再一次,跟珠子一样往下掉,哽声道,“为什么啊,墨涵,你的眼睛,怎么会看不见了?”

秦墨涵眉头微拢,意识到什么,笑,“不要哭,恩恩,只是雪盲,我没有瞎。”他试探着伸出手,循着感觉,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心底悠然轻叹。

这个傻姑娘……

“颜知恩,你究竟,有多爱秦墨涵呢?”冷不丁地,他冒出这么个疑问。

从强烈排斥,到冷漠无视,再到不排斥但同样不喜靠近,直至后来,卸下心防,试着,慢慢去接受。

这一段旅程,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孤单的走着。

所以现在,他真的,很想知道。

颜知恩,你究竟,有多爱我呢?

知恩闻言,愣了半晌,寻思着这人还有心情开玩笑,估计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当即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上辈子欠你的,上辈子我是江洋大盗,洗劫了你全家,所以这辈子来还债的。”

只口不提,我爱你。

秦墨涵,也是傻子呢,呵呵。

难得他的傻姑娘还说得出这样的俏皮话,秦墨涵笑了,缓缓起身,摸索着,欲要将她再度背在身上。

知恩却摇摇头,流着泪,咬着牙,说不要。

他的体力已经透支到极限,她不可以,再成为他的负担。

否则,她不敢奢想,第二次,他还能靠毅力,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乖,快点,恩恩,我带你回家,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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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24世纪高冷神秘的星蕴预言师,亦是帝域九大掌权者之一的神言祭司。星罗棋盘,审判之语,一言即可定命运。是神袛一般的存在。一朝在异世重生,身体没了,只剩下一副残魂半魄,哼,笑话,本尊手握着至高无上的神权。就算是这样也可以将这个异世闹翻天!什么审判者?冒牌的!小小人类,何足为惧?灭了也是抬手间的事。堂堂神言祭司,注定在云端之上,俯瞰众生,傲世苍穹。创世帝典,众神听令,天下至尊。他,绝色妖异,是异界天域的修罗之神,堂堂一个太子爷,却被个禁欲冷漠,无心无情的高冷小神族嫌弃?!于是,死追不放,势必纠缠到底……帝神的一路归程,即使走遍千山万水,越过无数岁月,寻找神魂记忆,我,亦会陪你,无论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