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们离开宾馆,前往新德里机场。
天还未大亮,大街上的车辆开始拥挤,车内塞满了要去上班要去赶生活的人。路边,流浪汉们收起毯子,又开始了他们新的一天生活。街道两旁,有露宿者在燃起的火堆旁取暖,空气中弥漫着剌鼻的橡胶气味。流浪汉们的背后是大幅电影广告,广告上的男女主角香车宝马,美伦美奂。大街上的车辆争相鸣叫着喇叭,奇怪的是,那喇叭声竟类似于我们北方人所吹的锁呐,以致在这异国他乡,莫名地让人有一种喜庆的气氛。有曾经来过印度的人调侃说,在印度,你可以不一定要有很好的车技,但你一定要有很好的车喇叭,你可以不要很响的车喇叭,但一定要有很好的运气。大家一阵轰笑,敦实憨厚的印度导游回过头看着我们,一脸的茫然。
今天是印度的新年,但新德里大街上看不到一点新年的气氛。从清晨的早报上知道,昨夜新德里的一家大型超市发生火灾,而前去灭火的43辆消防车中竟有42辆空空如也。新德里人大约不会想到,这就是上天送给他们的新年礼物。机场候机大厅里到处都是军人,新年,可能也是印度治安最不安定的时候,但这些士兵并没有配带武器,他们或躺,或坐,或随意地聊着天,显得十分轻松。当我们把镜头对准他们时,他们竟微笑着,调整好姿态配合着我们。
签证、换登机牌,直到上午九时许,飞机才从新德里机场起飞,中午十一时,飞机降落在印度北方邦首府巴特拿机场。有巴特拿市旅游局官员在机场迎接我们,并给我们每人送上一串花环。于是乘上早就等候在机场附近的大巴,继续往菩提伽耶而去。
从巴特拿到菩提伽耶只有190公里的路程,但我们却走了将近六个半小时。临近菩提伽耶城时,又遇到了印度首席部长的车队。实行交通管制,所有的车被迫停在路边,有警察在公路上维持秩序,警察们背着枪,一手拿着棍子。枪是一种旧式步枪,那是做样子的,而棍子却是真的,警察就用这棍子驱赶公路上的人群。这才知道,所有发展中国家几乎都是差不多的,这情形,我们在国内不止一次遭遇过,只是首席部长车队的车子全都是印度人自己生产的TATA牌轿车,仅看那种落后的车型,在中国,相信一般的县级干部都是不屑于乘坐的。
到达菩提伽耶市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车门开处,一群孩子整齐地蹲在那里,他们披着头巾,乌黑的脚杆上套着塑料拖鞋,用一双渴望的眼睛紧盯着我们。大家把早就准备好的零钱或糖果饼干之类分发给这些孩子们,便开始走进公路旁的一家餐馆晚餐。
几乎从一踏上印度开始,我就对印度人的这种浆糊状的中国菜深恶痛绝,好在随行的女士们早有准备,从新加坡带来了橄榄菜以及四川辣酱之类,勉强往肚子里填了点东西,啃了一只苹果,就与同伴们一起前往大菩提寺去做晚课。
2500年前,释迦牟尼赤着脚在印度大地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苦苦游说,“众生平等”几乎就是他一生不变的思想宗旨。两千多年过去,生于印度的佛教至今在印度几乎不存,其根本就在于印度人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他们宁肯相信,人生来是分等级的,婆罗门族人永远都是高贵的血统,而首陀罗人永远都只能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首陀罗人一代代被剥夺了接受教育的权利,他们也一代代地贫穷着,苦难着。菩提伽耶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乞丐,他们大部分都是孩子,更有据说幼时就被黑社会团体用残忍的方法弄残了的“蛇人”,他们像动物一样匐伏于地上,随时以飞快的速度追赶着游客。如潮水般涌来的游客们给菩提伽耶带来巨大的旅游收入,但有关方面却并没有拿出这些收入的百分之几改善菩提伽耶的城市设施,就像我们沿途所看到的其他城市一样,菩提伽耶大街上到处都是垃圾,人们站在大街上随便侧转身就开始小便已成常事。感觉印度人整个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垃圾场上。此前看一位新加坡游客的文章,说他曾问他们的导游,政府为什么不在城市里多设一些公共厕所以改善城市的卫生环境,导游回答说,我们的政府是世界上最民主的政府,是否要建公共厕所的问题,政府交由市民们来讨论解决,而不应由政府来包办代替。导游的回答令人匪夷所思,于是有人说,如果这就是所谓民主,看来民主这东西也并不像想象的可爱。
当年释迦牟尼就是在这里的一棵菩提树下明悟正道的,菩提伽耶成为印度佛教四大圣地之一。处于四大圣地之首的菩提伽耶甚至被人们称为佛教的联合国,沿途可见一座座寺庙,日本的、韩国的、不丹的,缅甸的、越南的……,几乎所有亚洲有佛教信仰的国家,都在菩提伽耶建有本民族风格的寺庙,尤以日本寺最为宏大,感觉日本人的身影无处不在。与菩提伽耶大街上的混乱和肮脏相比,这里的每一座寺庙都鸟语花香,纤尘不染。只是大街上驱之不去的气味仍不时飘散到寺里,让人生出置身现实社会的寺庙到底难为净地的联想。
2008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