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达尔玛的交往,只有短短两天时间。到达年龙寺的第二天下午,我造访卡珠家,但卡珠的屋里只有他最小的儿子达尔玛。当时他穿着黑色的藏袍,戴着藏帽,我一眼就认出,这是卡珠的儿子。他像玻璃球一样发亮的眼睛像极了父亲卡珠,而他细瘦的身材正是得自于他美丽端庄的母亲呷拉。达尔玛告诉我,他阿爸开车到乡里去了,阿妈去哥哥的牧场了。小伙子的汉语说得相当流利,他给我倒了一杯热热的奶茶,我们就这样认识了。达尔玛很健谈,他告诉我,他正在色达中学读初中三年级,因为他有两个哥哥出家了,所以,他的理想是将来做一名中学教师,或者回到年龙寺,做一个小学教师也很不错。我鼓励他,做教师非常好,我也曾做过教师,而且直到现在,我还经常去给一些学校上课。说话间,电话响了。放下电话,达尔玛说,他要出去一下,他的另一个哥哥牧场里出了点儿事,阿妈让他赶紧去一下。当时我非常想乘坐达尔玛的摩托去他哥哥的牧场,但我的旅伴老马却阻止了我,老马说,因为我刚到年龙寺,高原反应还没有过去,山路崎岖,又是乘坐摩托车,他生怕我会出事。
没想到,第二天上午达尔玛主动地找来了,说,叔叔你不是想去牧场看看吗?我哥哥的牧场太远了,我开车带你去附近的一个牧场看看好吗?于是,在华严夫妇的陪同下,我们坐上了达尔玛家的面包车。这天上午我们原本是要去看一个牧场的,据说那附近还有一片很大的仙湖,但走到半路,有人告诉达尔玛说,前面有一个人家死了人,按照当地的风俗,我们是不便再走过去的。于是,达尔玛掉转车头,带我们去另一个方向、他的亲戚尼玛家的牧场。那天上午头顶上的太阳特别明亮,天空又是水洗一般的湛蓝,而且经过两天的休整,高原反应基本过去,我们的心情真是太好了。途中每到一个地方,或者是玛尼堆经处,或者是有旱獭旁若无人地在我们的车旁窜过,达尔玛准会停下车来,让我们拍照。达尔玛欢快地叫着:“看啦叔叔,那边,还有那边……”
回到年龙寺的时候,老马递给达尔码一百元钱作为油钱,达尔玛怎么也不肯要,最后他说,你们给得太多了。我们被小伙子的真诚和朴实感动了,达尔玛也就是这样成了我们的好朋友。
达尔玛当天下午就回色达去了,直到我们离开年龙寺,也没再见到达尔玛。
回到内地后,我把在年龙寺拍的照片寄到“色达中学初三班达尔玛收”,不久,就收到达尔玛的来信,他说,叔叔你拍的照片太好了,阿爸阿妈看到照片都很高兴,过几天,我一定把你给其他人拍的照片分别送给他们。但是,直到华严给我来信,问到那些照片,我才知道,达尔玛一直没把照片分送给那些被拍的人。我知道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达尔玛或者学习太忙了,或者有什么其他的事。果然,过了几天,达尔玛给我来信,报告年龙上师的故去,我这才明白,年龙上师的圆寂,对于少年达尔玛,对于整个年龙寺,该是一件多么沉痛的事件。
昨天傍晚,我再次给达尔玛打去电话,仍然显示关机状态。从华严以及青海王生的来信知道,年龙上师的圆寂瑞相很好,而且上师圆寂一周后,他的法体缩小到只有一肘长——这属于藏密佛教中的神秘现象,我并不是十分理解。而且就在前天,上师的法体已经在隆重的佛教仪式中举行了荼毗,但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得到达尔玛的来信。我希望这个小伙子能振作起来,走出由于上师的圆寂所带来的心理阴影,正像我安慰他时所说,上师所需要的,是他能够振作起来,好好学习,将来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达尔玛,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