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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战云再起(6)

曹操正对着地图盘算下一步的军事行动时,刘琮的使者到了,献上朝廷赐给刘表的“节”,递上降表。

哪有这么轻易投降的?曹操和他的手下一开始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会找上门来,但是一个叫娄圭的人说:“天下扰攘,大家都把朝廷名义看得很重,现在刘琮把朝廷颁发给父亲的节带来,这说明他有足够的诚意。”曹操一听,是这个道理,于是挺进襄阳。

刘琮投降后,被曹操任命为青州刺史,封列侯,蒯越等十五人因为劝降有功,也被封为侯。人们都说刘琮平庸,其实刘琮何尝不是在乱世中选择了一条高明的生存之道呢?非得像袁谭和袁尚走投无路,最后弄个尸首分离才算是强者吗?

曹操宣布李立为荆州牧,实现了对荆州的控制。李立是涿州人,刘备的老乡,曹操让他做荆州牧,有没有故意刺激刘备的意思呢?

风尘未洗,曹操就要去见老朋友蔡瑁。按说,堂堂大汉丞相,想见谁派人传一声就行了,可是,蔡瑁是曹操少年时就结下的好友,曹操发达了,在朋友面前不摆架子,他没有让蔡瑁来见自己,而是亲自到蔡瑁家里去。

到了蔡瑁家,曹操也不要蔡瑁跪下迎接,而是径自进了大门,直奔前面。手下提醒说:“再往前就是人家内室啦!”曹操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嚷嚷着:“小时候我还看过他脱衣服呢!”说着,曹操就进了蔡瑁的内室,蔡瑁还没来得及上前迎接,曹操就喊上了:“快让你的老婆孩子来见我!”

一番亲热的叙旧。蔡瑁问:“你这么急着来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吧?”曹操哈哈大笑:“还是你了解我啊,我们去见一个人吧。”蔡瑁说:“你小子,不会是又看上我们荆州的女人了吧。”

曹操说:“还记得我和你以前去求见梁鹄,而梁鹄不见我们的事情么?听说现在他在荆州,看看他还有没有脸见你。”

风水轮流转。曹操太学刚毕业时,为求官而由蔡瑁陪着去见选部尚书梁鹄,结果梁鹄连门也没让他们进。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曹操成了丞相,而梁鹄却躲避战乱来到荆州。曹操这么急着找梁鹄,是想早一天看到他的书法作品。梁鹄被曹操找了出来,被任命为军司马,曹操想让他写什么字,他就得写什么字。曹操确实喜欢他写的字,走着看,坐着看,最后把梁鹄的字悬挂在帷帐内,躺着也看,忘记了睡觉,看得眼睛都要花了。似乎,曹操举兵远征,不是为了江山,而是为了梁鹄的字。

当曹操悠闲地躺着欣赏梁鹄的书法时,刘备正在气急败坏地训斥刘琮派来的使者宋忠。

怕受到阻挠,刘琮投降曹操是瞒着刘备的,过了很久,刘备才知道荆州已经易主。当时曹操还在宛城,刘备还是不怎么相信刘琮这么轻易就投降。

刘琮派宋忠来樊城向刘备宣读投降曹操的通知,刘备这时才确信刘琮是真的投降了。想到自己的好事被破坏了,刘备又惊又骇,对宋忠说:“你们这帮人这样做事,不早来告诉我,现在祸患来了才通知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刘备越说越来气,就抽出刀来架在宋忠脖子上:“现在砍了你的头,也不足以解除我的愤怒。我这种大丈夫,以杀你们这类人为耻!”

这时的刘备,北临曹军压境,西面刘璋和东面孙权是敌是友尚不明确,只能选择南逃。刘备选择的逃跑目的地是江陵。有人劝说刘备:“杀进襄阳城,押着刘琮和荆州吏士直接到江陵去!”刘备说:“刘荆州临亡向我托孤,背弃信义只求自救,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做,要是做了,我死后有何面目见刘荆州呢!”其实,刘备何尝不想这样做呢,他只是没力量罢了。一些人选择善良,只是因为没有为恶的力量。

到了襄阳,诸葛亮主张:“乘机消灭刘琮,就可掌握荆州了!”刘备说:“我不忍心啊!”但是,刘备还是把刘琮喊了出来,刘琮跪伏在地上,吓得要死,刘备狠狠地把他教训了一通,然后神气地离开。

刘备在荆州是客将,被压制在樊城,怎能有实力攻打刘琮呢?刘琮是跪在了他面前不假,但他是因为把父亲传下来的江山拱手送人而惭愧。真要打起仗来,获得荆州实力派支持的刘琮,会惧怕刘备吗?即使奇迹发生,刘备打败了刘琮,他能以疲惫之师对抗强大的曹军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此时攻打刘琮都是蠢主意,诸葛亮怎么会出这样的馊主意呢?

其实,这正是诸葛亮的高明之处,只有他这样高调动员刘备攻打刘琮,刘备才有机会在荆州人面前表演仁义的一面。诸葛亮和刘备的表演很成功,刘琮身边不少人当时就被感动,他们鄙夷地看刘琮一眼,然后跟着刘备走了。

刘备的系列表演还在继续。离开襄阳的时候,刘备特意来到刘表坟墓前,痛哭流涕地与刘表辞别。这一行为感动了刘表旧部,跟随刘备的人更多了。

中国的老百姓太渴望仁义之主的出现了。刘备让荆州百姓眼前一亮。很多百姓被刘备的“仁义”折服,更加痛恨外来者曹操。大家都忘记了,七年前,刘备也是一个外来者。时间真是人际关系的改良大师啊。

到了当阳,刘备带领的老百姓已经达到十多万人,辎重数千辆。所谓辎重,不过是老百姓的锅碗瓢盆和被褥衣服之类,甚至还有下蛋的老母鸡。可以想象,这样的队伍行进速度是很慢的。史书记载说是“日行仅十余里”。

“一日一夜,行三百里。”这是史书上对曹操精锐骑兵虎豹骑行军速度的记载。曹操观察到刘备的逃跑方向是江陵。从地图上看,江陵相当于荆州的心口。刘备要是一旦得到江陵,那就相当于扼住了荆州的命门。通晓《孙子兵法》的曹操深知地利的意义,决定抢先一步控制江陵,就派出了曹营特种部队虎豹骑追击刘备。

官渡之战时,刘备和文丑率领五六千骑兵追击曹操的五六百人,反而惨败,文丑战死,就是因为曹操带上了很多老百姓,阻挡了刘备和文丑骑兵的前进,制造了混乱。刘备当时对曹操的这一战术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他就拿来对付曹操。

甘夫人和刘禅就混在黑压压的人群里。这一次逃跑,刘备倒不是完全舍弃老婆孩子,因为混在老百姓中间,刘禅能得到最好的保护,敌军不会关注一个老百姓的婴儿。

曹操有意培养随征的曹丕,问他:“刘备带领这十多万老百姓,真的是要保护他们吗?”

“不,刘备知道自己保护不了他们,他是在利用他们!”曹丕果然聪明。曹军面对十余万平民,必然一时找不到刘备的作战部队。刘备本来没有多少军队,主力早就让关羽带去汉津以躲避曹军锋芒,现在他率领的只不过是很少的人而已。刘备让诸将和家属藏身于群众中,虽然慢,但是安全。晚一点达到总比永远也不能到达要好得多。携民十万渡江,其实只是刘备借以保护自己的障眼法。

虎豹骑在当阳长坂找到了刘备。当阳,指的是荆山之阳,荆山在这里缓降为丘陵和平原,形成许多面积很大的山坡,长坂坡就是其中之一,《春秋》称其为“险地”。它东面是汉水,西面是沮水和漳水,北面是山地,有著名的虎牙关,南面是长湖。被堵在这个地方是绝无逃脱之理的。虎豹骑从襄阳朝南一路追击,路线与1949年2月中国人民解放军追击国民党军的路线一致。国民党将领宋希濂指挥的军队,在一个叫做荆门的地方被解放军追上,主力被歼灭,宋希濂率残部逃脱。荆门的位置与当阳大致相当。

因为重复,才有了历史。宋希濂复制了当时的刘备,也是在长坂被追上,也是主力被歼灭,也是主将率领残部逃脱。

曹营虎豹骑抓获了徐庶的母亲。徐庶是来向刘备辞别的,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对刘备说:“本想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是凭着我内心这方寸之地。现在老母亲被俘,我方寸乱了,对您的大事再也无益了,请求从此作别吧!”可以想象,肯定也有其他人的亲人被曹操虎豹骑抓获,徐庶要走,其他人也要走。刘备不能毁了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至仁”形象,流着泪放徐庶走了。也许,刘备这一刻想起了童年时相依为命的母亲。

赵云拼死护主,甘夫人和刘禅回到刘备身边。可是,刘备的两个女儿却成了虎豹骑的俘虏,后来下落不明。舍不得老婆孩子打不得江山啊。

曹军已经赶去江陵,看来得另投其他地方了。可是,天下之大,能到哪里寻一寸栖身之地呢?幸亏关羽早就被安排在刘琦的地盘上,派出了水军在汉津江面上接应刘备。

血色的斜阳照着渡口,照着血染的征衣。刘备狼狈地上了关羽的战船,远离了虎豹骑的追击,算是暂时安全了。

英雄流浪。没有歌,所有的人都沉默。江水浩淼,何处是归程?没有人知道答案,甚至没有人知道前方在哪里。

地盘,地盘,还是地盘,有地盘才能生存,这就是争霸时代的丛林规则。可是,现在刘备的“地盘”只是关羽统领下的几百艘战船了。

诸葛亮早就打好了算盘,那就是让刘琦和刘琮兄弟鹬蚌相争,刘备渔翁得利,可是诸葛亮没算到曹操会这么快来到,虎豹骑跑了一圈,就取得了荆州。

好在,诸葛亮把刘琦拉到了刘备一边。当刘备在船上茫然地盯着奔流的江水出神时,刘琦带领军队前来迎接。双方会合后,一起向刘琦的大本营夏口奔去。

一个军士跌跌撞撞地跑来,嘴里喊着:“船,船,前方有一艘船!”虎豹骑的追击,在军士们的心里产生了阴影。一艘来历不明的船就引起了恐慌。

老天保佑,船是从下游来的,那就是东吴来人了。

“可是,要是万一东吴孙权与曹操站在一起呢?”有人问,语气里满是绝望。

“孙权不会成为刘琮的,谁劝他投降曹操,他会拔出刀来的。”刘备说,咬着牙。

“孙权和刘琮有区别吗?”

“荆州是刘琮从父亲那里继承的,没费什么心血,所以能够拱手送人;东吴是孙权千辛万苦才安定下来的,又怎会甘愿送人呢?”

东吴的船靠近了,孙权的特使鲁肃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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