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点亮,王宫西角处的霓风宫,静悄悄地,偶尔有几声秋虫的鸣叫。
房间里。萱霓倚在雕花窗前,久久地凝视着深蓝的天上挂着的那一轮犹如玉盘一样剔透的圆月。今夜的月色很美,美得令人心动。萱霓的眼角有些湿润,好不容易要忘记的那个人今天重又被王后提起,那个人的身影又跳回到了她的记忆里,他的笑脸,他的情话,挥之不去。忘记一个真爱过的人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公主,的确是罗切他们找过王后,”在天下第一楼见过罗切回来的沐风儿对萱霓说,见公主没有回应,她压低了声音,重又说了一句,“他们计划三日后救你出宫。”
萱霓听了,心里微微地一颤,面上表情微微一惊,却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只怔怔地望着天上晶莹的圆月凝神,脸颊滑过一丝晶莹的泪,不为人惊觉。罗切,你不要这么傻,萱霓不值得你这么待我?回去吧,回郦国吧,郦国比我需要你,这是萱霓身为公主必须要做出的牺牲……
她的思绪搅成一团细细的乱麻,纠缠在一起,密密麻麻。罗切,萱霓知道,不该伤你伤得那么深,请你,一定要,一定要忘了萱霓……罗切的腿受伤根本就是萱霓一心计划好的,她知道,罗切绝不会任由自己嫁到暄国来的,所以,是她当初设了一个计谋,假意让人传信,说在山上等他,他才会在那种天气阴霾,路上湿滑的时候上山。是她派人在罗切必经的路上撒了薄薄的冰,所以心急想要见到自己的罗切才会不慎摔倒,而给罗切医治的大夫也是自己亲自交代的,不要让罗切那么快好,至少在萱霓出嫁之前不要好起来,所以,大夫才会给罗切的腿下了毒,让他的伤口久治不愈……罗切,请你原谅萱霓——
窗外一阵袭人的冷风沿着窗子丝丝游离、飘散进来,桌子上摆着的紫色的郁金香旋即荡出一阵飘香,夜风有点凉。
“公主,夜风凉人——”身后传来沐风儿几分不忍的声音,她后悔不该提起罗切。
萱霓眼角的泪珠也是那般晶莹,宛若珍珠一般,她静默了许久,终于吐露,宛若幽兰。“风儿,你今天见到他了吗?”
“嗯。”沐风儿小声应道,奉王后之命去天下第一楼见到的那个人就是罗切,是那个公主日夜思念、却深埋心底,轻易不能暴露分毫的人。罗切拖着受伤的腿、放弃了在郦国的一切,一路追随公主来到了这陌生的暄国。他说要带公主远走天涯——就只有他们两个,容不下他人——他的心里从来不曾容下任何人,只有萱霓一人。
“他,好吗?”她淡然一句,声音有些哽咽,语气里充满了淡淡的忧愁与欲罢不能的想念。
“好。”沐风儿淡淡地回了一句,公主还是在意他,公主嘴上说的不爱,心里却还是会想他,也许,他们,才是真正应该在一起的才子佳人。罗切比以前瘦多了,她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她的心忽而扯过一丝痛。他是为了公主消瘦的。
萱霓转过身来,手上拿着一方手帕,将眼角星点的泪拭了开去,“那就好。”她转身莲花步移到了风儿面前,两只手娇嫩如玉般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身上,眼神里充满了企盼,“风儿,请你代我转告罗切,萱霓不能走——”萱霓眼角有些湿润。“叫他不要等我——”
萱霓眼里的神情忽而闪过一丝坚毅与决绝,她笃定了决心,不再想他,他们之间的一切不过是幻影,从来不曾存在过,她不要再爱他,如今,萱霓只希望可以尽快接近暄王,他的手里有父王要的东西——
霖然宫。庭院。黑色的树影星星点点斑驳在地上,冷燃独立树影下,荧荧的月色洒在冷燃的身上,度上了一层冷银色,将他的身影拖长,几分惆怅、寂寥,显得心事重重。
他手上轻轻地捏着一片绿色的叶子,眼神飘远,抬头凝视着天上的月,心里想着那个人,那个曾经给过他温暖的人,今天是他走后第一千天……
小绿手里端着饭后茶点从厅堂里退出来,看见冷燃一个人站在院中,背影有些凄惨,心里暗道:冷大哥今天是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怪怪的,他心里有事了么?
小绿望着冷燃的孤冷的背影,心里不禁燃起几分怜惜……
她轻轻地走了过去,温声道:“冷大哥,你怎么了?”声音温柔,宛若柔柔的碧波拂过人的心田。
冷燃慢慢转过身,见是小绿,眼里的神情微微一变,却淡然牵起嘴角一抹微微的笑,眼角弯了一下,“小绿,我没事。”他的语气令人动容,他不是一个擅长遮掩的人。小绿听出他的心里的愁绪与难过。
小绿近了一步,眼里灼灼的光芒迎着冷燃有些冰冷、愁绪、飘离的目光,定定的,眼里流露出无限的真情,面前这个冷大哥是小绿暗暗爱慕了三年的男子,而她从来不曾有勇气跟他说过,他们之间只是停留在一般朋友。
“冷大哥——”小绿忽而又叫了一声,她知道冷大哥的心里一定是在想某个人,某个能牵动他心的人。
“如果那么想她,就去找她,告诉她你在想她——”这句话,她不知道到底是在跟冷燃说,还是跟自己说。他就在她眼前,而她没办法启齿告诉他她在想他,她在爱他,小绿的羞涩已然褪去了许多,她担心的是冷燃心里的那个人。从第一次见冷燃开始,她就冥冥觉得冷燃心里住了一个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人,冷燃总是会对着一块圆润的玉佩凝神,眼里的神情令人动容,那是思念一个人的表情——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她会轻易,没有理由地,捕捉到那个人心里的心事。
冷燃惊愕,小绿怎会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没错,自己是在想那个人,想麒麟,很想,很想,麒麟去了整整1000天,除了令自己暗中保护王后的一封简信,再无一点音信。
他的眼里飘过一丝哀怨,转瞬消失不见,心中暗叹,难道我真的应该如小绿所说,去找他、告诉他吗?他迎去小绿的眼光,灼灼,闪着光芒,是那种女子的真心真情,她的爱,他又怎会不知道——只是,他没办法接受,他还在等麒麟,说好了会回来,会再见,冷燃蓦地收回了目光,转了过去,淡淡地说:“我真的没事,小绿,你不要担心——”
小绿心里一怔,心中暗暗叹了一声冷大哥,怔怔地望着他消沉的背影,他已然在自己周围建起了一座高高的城墙,小绿望着那座城墙,一语未发,她知道,她走不进去,他的城门不是为自己而开——
静,悄然的静,莹莹的月光静静地洒了下来,倾斜着,如透明的瀑一样。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吼叫,是然儿——不好,小绿闻声惊呼,迅速地抬头瞥了一眼天上的月,(此处不解可查看番外小绿(一),苏然的体质从娘胎带出来的就是特殊,【凤鸣】药效融入他的骨髓了。)怪自己太疏忽了,今天是月满之夜,不该如此掉以轻心,瞒不住了,自己潜心三年的隐瞒的然儿的秘密——她手中的盘子滑落在地,掷地有声,匆匆忙转身朝着发出尖叫的方向奔去。发生什么事了?冷燃一惊,扔到手中的叶子,紧跟其后——
情况已经十分紧急,王后苏琳卡第一次看到然儿如此,她对然儿每番在月圆之夜的异样毫不知情,她脸上的表情惊慌、诧异万分,口中喃喃:“然儿,然儿……你怎么了?”她心急如焚,欲冲上去,暄王脸色凝聚,连忙紧紧地拉住了她,“不要过去——”苏琳卡不顾,挣扎着,孰料暄王的手上的劲很大,抓得很紧,她过不去——
“妈咪,然儿好痛苦——”苏然痛苦的声音传了过来,神智由清楚渐变到模糊,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妈咪——”他有些撕心裂肺地喊叫道。
“然儿——”苏琳卡尖叫了一声,甩开了暄王的手,直奔苏然而去,暄王脸色一急,喊道:“担心——”
冲了过去,将然儿一把抱起,连连向后退了几步,退到门口的位置,对苏琳卡大声喊道,“你不要过来,危险——”他急急的语气,一手怀抱异常的苏然,一手阻止苏琳卡靠前一步。
苏琳卡怔住,他说“危险!”然儿有危险么?
然儿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里面充血,由血腥的红渐变成深紫的眸子,散出荧荧的光泽,月色在外,如巨大的诱惑,苏然尖尖的小牙露了出来,眼里闪着清冷绝情的光芒,尖牙上闪着冷色的光芒,“小心——”苏琳卡尖叫一声,苏然的尖牙已深深地嵌入暄王的脖颈——
适时,小绿跑了进来,来不及了,已经晚了——苏然吸血了——冷燃诧异万分,看着这一幕,呆住,不知如何是好。苏然的尖牙正渗入王上的脖颈,丝丝猩红的鲜血从里面流淌出来,王上强忍着,脸上表情几分痛楚、怪异。
小绿连忙走到苏琳卡跟前,“小姐——”她轻声唤了句,“对不起——”
苏琳卡一惊,小绿怎么又说对不起,昨日她已经就以前一直被无名的极乐药控制,而帮无名对苏婉儿下药一事道过歉了,苏琳卡已经原谅她了,可眼下,她又是道的什么歉呢!
苏然眼里的颜色已经散开去,渐渐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