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然宫。
苏然已经睡下,宛若婴儿一般,肤色透明,吹弹可破。嗜血之后他已经平复下来,他静静地窝在床上,安详地睡着。一觉醒来,小苏然会忘了今晚发生的事情。苏琳卡眼角挂着星点的泪痕,替宝贝苏然掩好被子,看着睡着的安详的小脸蛋,久久凝神,然儿,是妈咪不好,妈咪都不知道你还要受这样的痛苦,她自责着,心里如成群的蚂蚁嗜咬,她的泪顺着脸颊滑落下去,一颗晶莹的泪滴落在然儿的左脸,苏琳卡心痛地轻轻地吻了下去,将泪吸干,然儿,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妈妈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这种苦,她起身,转身,退了出去。
厅堂之上,暄王在正审小绿。小绿跪在地上,声音哽咽着。暄王盛怒,压低了嗓子厉声喝道,苏小绿,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然儿的异样的?为什么一直隐瞒不报?小绿那声对不起暴露了自己,她是知情不报者。
小绿身子微微地颤抖着,王上,然王子从一出生的第一个月满之夜,就已经是这样了。她实话实说,没有任何的隐瞒。
垂立一旁的苏琳卡一惊,三年了,自己竟然浑然不觉,宝贝苏然竟然独自忍受了三年这样的痛苦。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咪,只知道让然儿学各种本事,他的身体这么大的变化竟然都浑然不觉,她心里一紧,小绿啊,你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
小绿,不要跪了,起来说吧。她到底心善,见小绿一直跪在地上,心有不忍,走了过去,拉着小绿的小手,让她起来,小绿却不肯起来,一旁的冷燃眼神有些冷意,看着他们,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小绿的眼里满含的都是愧疚。是她错!如果她早些禀告的话,也许小姐有办法医治苏然的病。
苏琳卡见小绿不起,转过身来,看着暄王,说:让她起来说吧——声音恳请,她是真的不希望小绿继续跪下去了,她相信,小绿绝对没有任何加害自己和小苏然的心,她之所以一直隐瞒不报,一定有她自己的苦衷。事情已经这样了,不要再追究以前的事了,我现在只想然儿以后……她说不下去了。
暄王的声音缓和一些,眼神里升起几分柔情,转向苏琳卡,看了一会,心里升起几分怜惜。
起来吧。小绿。他说。把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不要再有任何的隐瞒。
是。小绿应声起来,望了一眼苏琳卡,又看了看王上,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王上,以前小姐每到月圆之夜,也要忍受这样的痛楚,小绿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小姐她每次都会忍,她从来不肯沾一丁点的人血,没有鲜血,这种痛便会持续一整夜,直至再没了月色。因为没有鲜血,每次痛苦的变化,小姐都会刻骨铭心地记着,可是,她还是不要人血——她说她宁愿死,也不要吸人血——小绿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苏琳卡听了,有些吃惊,以前的苏婉儿真的这么勇敢吗?一个苏王府里的娇贵温婉的郡主,要忍受这样的痛——她一脸茫然,浑然不知地怔在原地。
暄王眼里含情、脉脉地投去了眼神,看了她一眼,心底涌起一股子怜爱,这个女人,以前就是每次都忍受么?她就是这么忍受了二十年了么?而这种痛苦,现在要在苏然身上延续下去么!
暄王原本蹙紧的眉又紧了紧,他从凳子上起来,走到苏琳卡面前,将手轻轻地温柔地搭在了她的腰上。
小绿,你所说的一切都是无名做的吗?暄王见苏琳卡一脸茫然,小绿噤了声,又问道。那个无名,刑部已经派出人手去查了,那个人竟然毫无踪迹可循,无名是假名,户籍上根本没有这个人,现在音讯全无。只不过,恐怕无名还不是真正的幕后敌手,暄王想起了下午出现在桌上的那封匿名信,娟秀的字体,简单的画,它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是他。是他在拿小姐试药。小绿眼里茫茫的,恨恨的,我七岁进苏王府的时候的那个月满之夜,小姐已经是这样了,那个时候苏府只有我和苏夫人知道这件事的。奇怪的是,后来小姐怀了小苏然——小绿说到这里的时候,暄王的脸色蓦地闪过一丝不悦。她是怀了小苏然,在她进宫之前。她怀的是谁的孩子?她现在还会不会想起那个男人?他的心里掠过一丝醋意,立马恢复如常,眼下,不是吃醋的时候。
说下去。暄王看了眼小绿,说。
怀了小苏然以后,小姐身上就再没出现过这种现象,无名很泄气,他研制的【凤鸣】在小姐身上失效了,她顿了顿,没想到,这竟然转移到了然王子身上,他满月那个晚上小姐睡着以后,月光打在苏然身上,他的皮肤开始一点点渐变成透明,忽的张开眼,眼瞳渐变成紫色,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样子很痛苦,我知道,所以,我就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血丝滴进他的小嘴里,他才渐渐回复了平息。
暄王和苏琳卡脸上表情几分异样,心里各有各的自责、心事,一旁的冷热眼里却出现了不一样的东西,闪灼着不为人注意的光芒。
这件事无名知道了吗?暄王问,他想如果无名知道,一定不会错过然儿这个天生的试药者。
我没有告诉他。小绿道,嘴角突然牵起一抹邪邪的笑,他给过一种白色的药粉,说要让苏然服下,我没有这么做。
那么药粉呢?暄王问。
在我房间里。小绿答道。
去取来。暄王说。冷燃,你陪小绿去。
两个人退下去,房里只剩下暄王和苏琳卡两人。
暄王的脖子上留下了两个浅浅的血痕,是苏然咬的,幸而小苏然的牙齿还没有发展完全,细小的尖牙并未留下多深的痕迹。
苏琳卡已经为他上了药,药是以前离开仙人谷的时候,昶鹤仙人送的,据说是极佳的金疮药。
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暄王看着一旁久久不语,不像她以前风格的苏琳卡,看着她的眼睛安抚道。
苏琳卡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含着爱意,坚毅,给了她很多的鼓励与安心,她微微点了点头,小声应道,嗯。目光忽然落到了他脖子上两个浅浅的血痕,伸出手去抚摸它,想起刚才苏然露出尖牙的那一幕,心如刀绞,她轻轻地抚在上面,眼里燃起温情,还痛不痛?她的声音如春风般和煦,温暖。
暄王伸出手去,抚着她的脸颊,把她的目光移了过来,对着自己的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不算什么。
苏琳卡现在的心思如一团乱乱的麻线,乱作一团,然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靠吸取人血才会平复呢?月圆之夜,吸血,她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以前看过的吸血鬼的故事,然儿不会是吸血鬼吧——【凤鸣】难道就是要把人变成吸血鬼么?他是从娘胎里将那种【凤鸣】药带过去的?
无名,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掘地三尺、找遍整个皇城,也一定要找到你。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恨那个叫做无名的人!如果不是他,就不会有这些人发生了!
不要胡思乱想了。会好起来的。暄王安慰着她,将久久怔神的她轻轻拥入怀中,给她一个可以依靠、寻求安慰的肩膀。
竹林。
夜。
小风轻飞,叶子打出淅沥的声音。
一个身材健魁的男人,面上带着面具,背对着,抬头迎着天上那轮明日,凝神,面具上的表情由无到有,一抹清亮的月光打在上面,引出一抹邪笑。
无名。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那声音仿佛隔了千世,冰冷到一丝暖意没有。你看到了吧——
无名转过身来,幽幽地吐露,声音里有几分兴奋,那个小家伙比他妈咪更有潜力——他将会成为最优秀的人类——无名已经下定了决心,苏然以后就是他潜心研究的对象。他已经知道,那天在苏王府后山【凤鸣】是因苏然而启动。【凤鸣】选择的人不再是苏婉儿了。
很好。冰冷的女声再度传来。可以走了吗?她说。
无名的兴奋碰了冰冷的石壁,顿时消散下去,由兴奋的高兴转入低沉。他朝着女人走近几步,声音里含了几分责怪,恩娜,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没有。来人是恩娜,是她将无名带了进来,他们现在的位置就在霖然宫外的竹林。他们一直埋伏在外,目睹了苏然变化的全过程。
你是嫉妒了吧?无名恶意地问。那个男人,为了她,不顾危险——嘲讽的语气。
够了——不要再说了!恩娜恼怒,投去了恶狠狠的眼神,你走不走?她语气恶劣。说着,不等无名回答,转身隐在夜色中,穿梭竹林。
喂,等等我——无名急忙跟了上去,嘴里喃喃着,被我说中了,也不用这么生气吧?
这话传入恩娜耳朵,她气急,拳头紧紧地握着,脸上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终渐渐松了开去,加快了脚步,将无名甩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