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本没什么伤,只是受了惊吓,修养了几天就能下床走动。
司礼瑜带她游玩了几日,便又回王宫议事,临走前把她安排在自己府里住下。
扶桑待了一天,就请礼瑜府的管家差人带她回去了虞山王宫。
那边梁越王宫里已然设了宴,梁越王念着礼瑜将军功绩,却赏赐了鸩酒一杯。
司礼瑜毫不知情一饮而尽,不出顷刻便死于席上。
“礼瑜将军劳苦功高,孤实在没什么可赏赐给你的了,只有君王之位配得上将军,可梁越君王只能有一个,孤年富力强不能想让,没办法只好赏你去地府做个君王。也算是孤能给的最大的犒赏了。”
梁越王宫的变故在顷刻之间,还未曾祸及将军府。
扶桑故地重游,故人却都已经不在了。
除了山脚下把守的梁越士兵,虞山上已经空无一人。扶桑遣走了婢女侍卫,自己一个人又回到了宛宁宫里住了下来。
扶桑花已经开满了整个宫殿。汜南的秋风也还是侵入了这虞山之中,扶桑紧紧裹着袍子,这宫闱之中处处都没了人影,可在扶桑的眼里,这宫闱处处都还有君殁的痕迹。
扶桑想起当年司礼瑜走后,村里的小霸王强抢自己成亲,绑上了花轿还没出了家门,就遇上了打到宛城的南夷兵,小霸王卷着家财就要逃往南部,却被乱兵撞上,杀了满门。
后来司礼瑜一战成名,名声在外,村里人都知道他俩青梅竹马,再加上都传着她不祥,先是克死了自己父亲而后又害死了小霸王,才保了自己十年安稳。
这一生遇上的男人,都把自己当个物件一般随意处置,只有君殁,只可惜……
她恍惚着走到君殁的寝殿,想起那日,南夷朝臣入寝殿向他进言,说是怕梁越女子祸乱君心,应当问斩。他却说:男子无能,往往将天下事付诸女子身上,什么红颜祸水,只不过是把肩上抗不了的担子卸下来强加给女子的托词。有再言者,斩!
扶桑拾起了卧榻上的一袭玄衣,正是三年前那****穿的那件。玄色未褪,人却已不在了。
玄衣旁倒着一个瓷壶,想必就是那****饮下的鸩酒,还剩下小半壶。
足够了。
扶桑一手执壶,一手将那玄衣紧紧揽在胸口,轻展莲步步入正殿,就好像那年她初来王宫时,宫女教导的那样,步伐要平稳轻柔,配着南夷特有的细褶长裙才好看。
王座旁已经没了君殁的身影,想必尸身已被司礼瑜带去领赏了。
“也罢,你死在这儿,我就陪在这便是了。”
扶桑缓缓低下身,伏在王座旁,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突然就柔柔地漾起了笑。
“殿下,你可知这虞山不似贫瘠的汜南,水土肥腴,山川饶沃。做了宫殿着实可惜。妾身贫贱,你们男人的家国天下我不懂,依我看,还不如在这虞山中,养上一圈牛羊。殿下就抛了你的雄图霸业吧,陪着扶桑在山脚下搭一间茅草屋,委屈你做一做农夫,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在家中为你备上一桌饭菜,每天盼着日落,日落时分你就能回来。”
扶桑说着轻轻打开瓷瓶在眼前晃了晃,接着一饮而尽。
“殿下你又可知道,这扶桑花若是生得密了,人走过去,需努力拨开茎叶才能觅得一条道路。可不出半晌,便又被涌过来的新叶子遮住了方才的路。若是天黑时分再走,便寻不到归路了。扶桑这一生都在等,一生都跟在别人身后缓缓而行,不管跟的人对与错,于扶桑来说,也只能是唯一的活法。若前面的人不见了,我便迷了路。可如今,我想要自己为自己寻一条路。殿下,不,夫君,你当应允吧。”
扶桑说完,缓缓闭上眼睛。
恍惚间玄袍男子又走到近前,执起她的手,言语间没了往日的不逊。
“孤叫你不要轻言生死,你偏偏不听,事到如今也罢,从此之后天涯海角我们一起走,这般便好了。”
扶桑笑着沉下头,似乎又回到了宛城外的小河畔。
而她手上紧紧抓着男子的手,这一生的奔波和劳苦,终于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托付。
后来,虞山。
有一个男子,他对着饮下毒酒的女子说:记住,我叫浮提。
后来他守在她墓前,一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