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26年初春之夜,齐国安阳城郊摭风草庐中,屠夫聂政正在杀狗。一般屠夫屠狗用刀,聂政却喜用剑。因为聂政是有名的剑客。聂政拜师归来,在江湖上行走,结下了仇家。聂政是个孝子,他有一位年过六旬的母亲。他担心仇家会前来寻仇时伤及母亲,于是聂政隐姓埋名,混迹于山野和市井之间,靠屠狗维持母子两人的生活。
聂政屠狗仅用一招,再凶猛的恶狗也即刻毙命。他曾暗地立下规矩,若能躲过他的剑招,他就立即将那狗放了。但七八年过去了,未见进来草庐的狗能活着出去的。乡党见了,皆称他为世间奇人。
这个春日,聂政像往常一样用利剑把三条大狗杀了,忽听身后传来喝彩声:“剑法独步天下,果然有剑客风范!”
聂政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到了一位儒生打扮的客人进入了草庐。客人脸上闪现尊贵的笑容,他身后跟着10余名随从,都抬着礼物。
“在下乃是韩国大夫严遂,素闻聂先生侠义,慕名前来探望!”严遂边说边给聂政的母亲行了跪礼,然后令随从把两千黄金献上。
聂政很吃惊地问:“大夫,你我素昧平生,为何一见面如此厚礼相待?”
严遂说:“没有他意。只想让老夫人的日子能过得丰足些而已。”
聂政说:“我家境贫寒,这样的日子已过了多年。我与母亲离开家乡,混迹市井,以屠狗为生,能维持我母子两人的生活,这已足够了。实不敢接受大夫的恩赐!”
严遂挥手支开随从,对聂政说:“实不相瞒,在下有个仇人,此人名韩傀,是韩王的叔父,任韩国相国。在下被韩王拜为大夫,蒙大王恩宠,在下每上朝议事都向韩王献上一条治国之策。韩傀嫉妒在下之才干,于是屡次向大王进谗言加害于我。一日,他在朝廷上当众诽谤我有谋反之心。我控制不住自己,拔出身上的佩剑就朝韩傀刺去,但被人救开。冷静下来,我始知闯下了杀身之祸,于是连夜逃出韩国,来到齐国。我到处寻找能为我报仇的人,但没有一次能成功。今闻知先生剑法独步天下,故深夜造访。”
聂政说:“在下隐居山野,混迹市井,委曲求全,甚至甘心受辱,并非是忍辱偷生,而是期望能通过这种隐居来供养母亲,使她能平安地度过晚年。只要母亲活一天,我就不能对别人以死相许!”
严遂很感慨地说:“仁孝忠勇,聂先生有大侠风范!严某不敢骚扰先生平静的生活。”于是令随从把礼物原封不动带走。
一晃过了十年,聂政的母亲去世了,守孝期满,聂政想起了严遂深夜造访的情景。他想:我只不过是一介市井小人,屠狗为生的操刀屠夫。严遂却是诸侯国的卿相,他不远千里,屈尊来访,与我交好,赠我厚礼,如此知遇之恩不报,岂是侠义之士所为?
聂政来到齐国的濮阳城,找到隐居于城中的严遂说:“君子报仇,十年不为晚。聂某已完成为母亲养老送终之愿,现来报大夫的知遇之恩。”
严遂准备车马,壮士,欲帮助聂政前往韩国。聂政说:聂某行走江湖,素来是千里走单骑,无须累及他人!
聂政于是身藏利剑潜入韩国,适逢韩国在东雪城举行盛会,韩王及相国韩傀也参加了。
聂政长剑脱鞘,从台下呼啸一声像箭一样冲上台阶刺杀韩傀。数十名卫士舞起长矛阻拦,但没有挡住,聂政一个箭步冲上前台,韩傀抱着韩王大呼:“大王,救命!”
聂政用尽全力直刺出去,长剑从韩傀的胸膛插进去,从韩王的后背伸出来。韩王和韩傀当场毙命。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卫士把聂政团团地围在了中间。聂政狂笑一声,撕开自己脸上的皮,剜掉自己的眼珠,当场自绝而死。
韩国把聂政的尸首挂在闹市中,悬赏千两黄金,以求得刺客的真实姓名。
聂政的姐姐聂杨闻知此事,长叹道:“我的弟弟如此神勇,决不能埋没了他的名字。”于是她辞别夫君来到韩国,看着聂政的尸体说:“如此勇猛者,就是前朝历代名士孟旭 、夏育、藏荆也比不上的聂政!”言毕,聂杨也自绝于弟弟的尸体旁边。
《白话战国策》韩策中记载了这一旷世奇事:聂政之所以施于后世者,其姊不避沮醢之诛,以扬其名也。
聂杨用视死如归的勇气和行为使其弟弟的名字被写进青史,她的名字被写进青史,也是自然的事了。
花蕊夫人
公元965年,宋太祖派大将朱升率兵30万攻打后蜀,以实现平定天下,一统宋室江山的目的。大兵压境,后蜀蜀王孟昶束手无策,在成都城城头竖起降旗,带14万人马降宋。
朱升面对献上的珠宝美玉看都不看一眼,只提出:要将花蕊夫人带回汴梁,献与圣上。
花蕊夫人乃是孟昶的宠妃。广政十三年,后蜀选妃,花蕊夫人入宫。其本名徐蕊,父亲是一位儒医,善治疑难杂症,又精通音律。得家庭熏陶,徐蕊不仅生得体态婀娜,美丽可人,而且善歌舞,通音律,冰雪聪明。
尤令孟昶欢喜的是,徐蕊身上带有一种奇异的花香。徐蕊喜花,在家中后院种花、赏花、喝花茶、用花露沐浴是她最喜欢去做的事。近花者自然花香常伴。孟昶迷恋徐蕊,对她宠爱有加,封其为贵妃,赐号花蕊夫人。
后宫宠妃入宫数年,一直在设法得到孟昶的专宠。花蕊夫人入宫即受宠令她恨得咬牙切齿。为泄心头之恨,她在宫中散布谣言,称花蕊夫人非常人,身上有异香乃是不吉之兆。
孟昶大怒,下令将宠妃打入冷宫。
花蕊夫人却出面为宠妃求情:圣上爱护臣妾,臣妾明白。臣妾入宫不久,圣上却要下令严惩宠妃,不明白真相的定以为臣妾在圣上面前散布谗言。如此,臣妾定会背负恶名。
孟昶消了怒气,收回处置庞妃的圣命,又在后宫为花蕊夫人新建一处花宫,作为她的寝宫,以彰显其大度。
此事刚告一段落。谏议大夫刘召上奏:圣上,昔论王道君行,国家之所以会动荡,并不是由外扰而是由内患引起的。内患不在殿前而多发生后宫,专宠则是后宫变乱之由,今圣上专宠徐妃,为其赐封号多以赏赐,令人忧心。
刘召的奏折令孟昶刚平息的心头之火又燃烧起来,他将刘召以欺君乱上之名下入天牢,并将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群臣忙设法营救。孟昶更怒:声言为刘召开脱罪行者,同罪论处!
危急时刻,花蕊夫人冒死进谏:“刘召是刚直之臣,国家之栋梁。他拜谏议大夫,上书圣上分析得失,乃是其职责。圣上不能因为他言论之中有顶撞指责臣妾之处而严惩他。”
孟昶长叹:“徐妃虽是女流,却有如此胸怀,甚是难得。”于是将刘召官复原职。
次年,刘召告老还乡。临走,上了最后一份奏折:下官入朝为官二十余载,没遇见徐妃这般通情达理、胆识过人的女子。圣上应立其为正宫,以辅圣上处理朝政。
孟昶亦有此意,但花蕊夫人坚持不受。愈是这样,孟昶愈宠她。花蕊夫人亦凭德才而名满蜀国,堪称当世的奇女子。
朱升率大军班师回到汴梁是当年的秋天。他将花蕊夫人安置于驿馆,先行入宫向宋太祖禀报战事及将花蕊夫人降宋。
大臣钟和与朱升有嫌隙。闻知朱升将亡国君王之妃带回汴梁准备献与圣上,立即起草了一份欲置朱升于死地的奏折,连夜送入宫中。钟和在奏折中称:朱升将亡国之妃带回汴梁,有辱圣驾声誉。亡国之妃,均是不吉之人。昔日褒似乱政,妲已祸国,教训深刻。朱升身为大将,率兵平定偏隅,名为为国建功,私下另有所图。挟亡国之妃感主邀功,实乃欺君犯上之为,圣上应将花蕊夫人斩首,将朱升革职交由大理寺审讯。
次日,太祖将钟和奏折交由朝议。群臣争论不休,言斩花蕊夫人及纳其为妃者各占一半。
太祖宣传花蕊夫人入宫,想亲自审讯。
花蕊夫人上到殿前,行过见面礼节。太祖见她花容月貌,打扮得体,且落落大方,犹如新晋妃子,丝毫不像侍君多年的亡国之妃。
钟和厉声问:“花蕊,你可知罪?”
花蕊夫人面无惧色,反问道:“贱女何罪之有?”
钟和恶道:“你迷惑蜀主,令其亡国,你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上?你怎不自沦以谢世人?”
“哼!”花蕊夫人冷笑一声道:“我入蜀宫,孟昶已为君十六年,他偏居一隅,借助天府之国的自然条件过着奢华的日子,饮酒之余,创作诗文以掩饰奢侈之恶。我入宫八载,除了赏花事君尽一妃子之责外,何曾问过政事?怎有迷惑主上之说?”
一席话说得钟和哑口无言。
花蕊夫人言毕,又请人递给她纸笔,她当着太祖和群臣的面,即兴作了一首《迷亡国诗》: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太祖大声赞道:“如此气概,当令普天下须眉,一时俯首。”
太祖又说:“朕后宫佳丽三千,没有如此胆识才气的女子。”
于是下旨,立花蕊夫人为妃子,太祖常与其谈论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