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佳惠没想到海棠红住的这么近,后悔的直跺脚,早知道你就在这住,那时候让我爸想办法把你弄我那去,是不是还做个伴。
海棠红就笑,说:“那时候,你家被日本兵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我又不是蚊子,绝对飞不进去的。”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只是走到店门前,三个人一下子都笑不出来了。
两扇木门紧闭,一把大锁将门上的两个门环锁紧,白字黑字两道封条,上面盖着蓝色的章。
“这是怎么回事?早晨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呀。”水仙忍不住想要过去推门,“东西还在里面呢。”
被海棠红一下子给拉住了,“别,弄坏了封条,又是事。走咱们到后门看看,看胡太太是不是还在。”
客栈后面说是胡同,不如说是两条墙中间的墙缝子,窄的只能容一人通过。两道红墙因为经年不见阳光,都被青苔所以覆盖,不小心蹭上去,就蹭一下子黏腻的绿苔。
后面的小门极窄小,木板条订成的一扇,轻轻一推就开了。
进了院,就看见了那个新来的小伙计牛二,正毫无精神的坐在厨房的门边那里,望着院子里的积水,发呆。
“牛二,这是怎么了?”海棠红走过去,轻声的问道。
牛二却恍然才从梦中醒的样子,迷茫的抬头,看了一眼复又垂下,“老板被人抓走了。”
“哪老板太太呢?”海棠红又追问。
那牛二啊了一声,想了想,才说:“在屋里吧。”
海棠红见他还在迷糊,估计是被今天的场面吓到了,必竟才只有十三岁的孩子,又是乡下来的,怕是见到抓人又带恐吓,早已经魂飞魄散。这会儿还没有缓醒过来。
于是也不再问他了,奔了堂屋,推门一看,胡老太太,正在地上挣扎着抬眼看她呢,她和随后进来的水仙,于佳惠,忙的跑过来,三个人合力的搀她。
“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摔到地上来了?也不喊牛二搀您一下。”
海棠红几个把胡太太先搀回了炕上,又动手先打扫了老太太身上沾的尘土,于佳惠看着老太太那冷厉绝望的眼神,就知道,老人心里发了狠了。
这是,气极了,被逼极了。
只因这腿脚不好,如果她是个健全的,只怕早就扑出去跟抓走她老伴的人拼命去了。
海棠红拧了条湿手巾,过来给老太太擦了脸和手,想安慰两句,却看着她那神情,连着自己也冷到了骨缝里去了。
外面的冷雨,停停下下,这会又飘了起来,只是这屋子里倒是比别处温暖了一些,只是再暖也捂不过来心已经冷似冰雪。
海棠红坐在炕边上,用手轻抚老太太的手背。
只是不知道怎么,胡老太象一下子转过弯来了似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呆滞了,气息也急了起来,抽出了自己的手。
冷冷的扫了一眼海棠红说道:“不用在这里假惺惺的作态了,你赶快走吧,我家店已经封了。”
海棠红知道她怨自己,只是被丈夫劝阻着一直隐忍不发,已经是给足了自己面子,现在要是硬赖在这里,似乎有些脸皮过厚了些。但是,胡掌柜现在陷入如此境地都是自己的错,怎么可能一走了之呢。
海棠红低声下气的求道:“我知道您怨我,只是,此事因我而起,闹到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够一走了之呢。”
“那你还要怎么样?你把我们家害的还不够惨吗?”胡老太突然之间就发了狂,不但尖声的叫了起来,更是拿起手边的东西向地上砸去。
“滚,滚,你个害人精!滚出去!”
“啊!”胡老太这一突发性的狂燥倒是把站在门边的于佳惠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后,又被接二连三撇过来的东西,惊的一跳一跳的。
“您冷静点,冷静点。”于佳惠绕过地上那些零七八碎的东西,走到了炕边,本来想指责她不识好歹,可是一看那张苍老的面孔,刚刚来狰狞凶狠的发狂,现在却是一片凄苦,那双依然漂亮的眼睛,涌出了泪水,近而呜咽的哀鸣起来。
“胡太太。”
海棠红又靠了过去,心里虽然有点怯意,却还是硬着头皮靠到了跟前,“我现在就去找那钱洋,要个说法,他要是不理,我就是去找他的上司,再不行,我就是去找市长。就算是这世道没个说理的地方,那我就站在南京路向所有人的路人给胡伯伯诉冤,不信找不回一个公道来。”
胡老太听着,也不哭了,一双手还半捂在脸上,错愕的看着海棠红,这样柔弱的一个女子,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样子,却说这样大胆的话来,不免惊讶。不过,也就是心里一动,然后就散了那股劲,她心里也知道,这不过是海棠红的一时冲动,情急之下说的话罢了,难道她还能真的敢又去找钱洋,又是找市长的。
唉,不过一时意气罢了。
胡老太叹了口气,松懈了一直绷紧的身体,闹过之后好象用尽了力气,有些整个人都软下去了样子。
海棠红忙伸手将炕上的被子拿了过来,让她倚上。
胡老太拿手一指,对她们三个说,“你们也都坐吧,刚才我就是心里面压的,不发泄出来,压的我实在透不过气来了。”
海棠红也没到下面的椅子上坐,还是炕到了炕边上了。
听胡老太说,就点头,知道,明白,的跟着缓解。
然后胡老太就转身对海棠红说:“不过,你刚刚话的倒是提醒了我,这事不用你去找,我自己去找那个钱洋。不行我就跟他拼了,我一个土埋到脖的老太太了,还怕他什么。”
海棠红依然点头说:“行,那我陪着您去。”
“我看还是先不要。”于佳惠已经在一旁琢磨了半天了,听了这话,就感觉着不妥,海棠红半年前还在被通缉,这会自己往日本人那去闯,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所以她不同意。
海棠红不解问:“那你有什么办法?”
于佳惠说:“我看那封条上的印章是闵江警察局的,我印象中那个局长应该是郭,和我父亲是熟识的,所以,你们先别急,我回家让我爸爸打个电话给他,问问是怎么回事,能不能直接给放了,再把封条拆了。”
“你是?”胡老太这才仔细看于佳惠,虽然穿的不见怎么华丽只是普通的一套夏季裙装,但是做工和样式都是上好的,知道了,这应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
“我是前面不远于家的。”
“噢~”老太太知道了,这附近大户的于家,只有那么一位,脸上立时笑开了,先是一个劲的道歉,刚才的无状,然后又说了一堆的好话,拜托她回去一定先帮忙办了自家的事情,怕老头在那阴冷的牢里头,再吃了什么苦头,那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呀。
说完老太太又哭了一起,三个人又劝了一会,才算好了。
于佳惠也不再多坐了,起身就走了。
海棠红给送了出去,还不好意思的说:“让你跟着我受这一通委屈。”
于佳惠笑着推了她一把,“跟我说这种客套话。”然后又正色的说:“如果不是看胡老太这种状态就拉着你回我家住了,但是,看样子,我让你走,你也不会去的。那晚上你和水仙多留心,一定注意安全,有事让牛二去我家送信去。”
海棠红答应着,把于佳惠又送去出老远,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