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为什么帮那个人说话呀?”两个人上了楼,在二楼走廊上,水仙感觉现在说话楼下的那个掌柜的应该是听不到了,才凑到海棠红身后小声的问道。
海棠红是回头微微冲她一笑,并没有答话,食指在唇间点了一下,又指了指房间。水仙会意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把房门关上,水仙就已经急不可耐的又凑了过来,向海棠红问道:“姐姐,姐姐,到底为什么呀?”
海棠红看她急的跟只小猴子似的抓耳挠腮的样子,扑哧,就笑了出来,用指尖在她的冲到眼前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嗔怪道:“你呀!”
“没个女孩子样。”
水仙不稳重的时候倒也不多,只是现在不在戏班子里久了,倒真的比以前随性的多了些,必竟没有人天天拿着戒尺考量着你的一言一行合不合规矩了,精神上自然也就松懈了。
水仙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手握拳头在腮边半遮着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又恢复平常那个行事稳重风格的大丫头了。
先帮海棠红从毛巾架子上把干毛巾拿过来,仔细小心的擦起了海棠红被雨淋的湿答答的发丝。
只是好奇心被撩起,想要就这一下子放下了,还真的是有点难,海棠红那如同黑色瀑布般的秀发一点点的被擦干,水仙又有点跃跃欲试的想问,却发现镜子里的海棠红若有所思的走了神。
便没敢出声,而是悄悄的拿了毛巾挂了回去。
“水仙,去街口那卖卤味的店里买半只鸭子再来点熟食,再去酒铺里打一斤烧酒。”
水仙象不认识海棠红了似的,瞪大了眼睛立在那里没动,海棠红是从来不是沾荤腥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海棠红催她说道:“还傻愣干什么?快去吧,我要请店老板吃饭。待会再要两份阳春面,让晚一些送过来。”
水仙这才噢了一声,麻利的拿钱包和伞,下楼买东西去了。
店主,被水仙这样突然的说自家小姐要请他吃顿便饭,给弄的愣住了。
那位住在二楼的女客人绝对不象是风月场上出来应酬的交际花,也不象从那些娼店勾栏里出来的妓女,怎么会让个男人到她那里去吃饭?
难道是人不可貌相,她真是做那种皮肉生意的?
就算是,对自己,也不能够呀。
自己这一把年纪了,要说钱财?自己就开了这么小小的一家店铺,也没有什么钱财。这好好端端的,为什么呢?
老头子揣着一肚子的狐疑跟着水仙上了楼,客房里的小四方桌上,酒菜都已经摆了,海棠红见胡老板进来了,连忙起身施礼,请他先入了座。
自己也笑盈盈的坐在了对面。
胡老板撩了长衫下摆有些拘谨的坐了下去,拿着一双有些苍老但不失因经商多年而颇显智慧的眼睛探问的看着海棠红。
海棠红落落大方的先给胡老板斟满了杯中的酒,然后又拿了筷子将那卤鸭子的肉夹了一块放在了胡老板面前的小吃碟里。
胡老板礼节性的谢了谢,也不动筷子,还是那么看着海棠红,他得知道先知道这宴是什么宴,酒是什么酒,才敢将这酒菜往肚子里放。
海棠红按规矩斜坐着身子,对着胡老板先是欠了欠身子,算是施礼,微低着头,款款说明了今天这顿宴请的意义。
胡老板开始还一脸带笑听着海棠红说感谢照顾,店里感觉如家,等等一些谦虚之词,虽然知道人家是客气,但是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挺舒坦。
然后海棠红敬了杯酒,一高兴,也仰了头就喝了。
结下来,海棠红就说了:“我有一个朋友被宪兵队给抓了……”
后话,海棠红还没说,胡老板那刚送到嘴的一块鸭肉,噗,就吐了出来。
“停,停,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
胡老头心里这个气呀,我说你怎么就平白跑过去帮老刘头说话呢,原来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呀,你这是等着一起跟他占便宜呢。
海棠红一看老头恼了,也不强说下去,只低着头,不出声,然后就开始抽抽达达的哭了起来。
胡老头刚还一脸怒气,这一看海棠红哭了,顿时气就消了,面前这位姑娘漂亮的跟画里的仙女似的,这一哭起来,梨花带雨,让人怎么能不心软呢。
海棠红低着头,只是哭,眼泪刷刷的就流了下来,这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想哭,只是一直她是一个坚强的人,坚强惯了的人,有时候就忘了记了怎么哭,这会儿就象突然找到了一个契机一个出口似的。眼泪就破了塞的泉水一样不涌了出来。
“我是真没办法了,才想着求您呀。”
胡老头忙说:“你别哭,别哭,好说,好说的。”
“胡伯伯,您这个年纪跟我父母亲差不多大,我叫您一声伯伯,您不会怪我吧。”海棠红抬起脸来,一双湿漉漉乌溜溜的眼睛殷切诚恳看着胡老头。
胡老头当即点头,“嗯,不怪,不怪,怎么能怪呢,这高兴还来不及呢。”
海棠红就又谢了一声,接着说:“胡伯伯,我父母死的早,我这在上海无亲无故的,前段日子因为得罪了人,落了难,多亏有人仗意相助,才救得我和我这个妹妹水仙两个人的性命。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伯伯呀,这是救命之恩呢,我怎么能忘记呢。现在这个恩人,被人诬陷被关到了日本人的宪兵队里了,您也知道,那宪兵队是什么地方呀,虎狼之地呀。都说进去的,不死也得没了半条命,我一个弱女子,没有门路,没有能力,可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呀。他救过我的命呀,如果现在能拿我的命去换他的命,能把他救 出来,我也愿意,只是没这个门路呀。”
说着海棠红那眼泪又噼里啪啦的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地上掉。
哭让人看着心都跟着碎了。
这话说的情深意重,也让人不能不为之动容。
老头叹了气,认命了似的,点了点头,说:“唉,算了,既然这样做即能帮到你,又能帮到老刘,那我就去找一找你吧。反正这年头,仗打的国都快没了,想不惹麻烦的安身立命,只怕也是难呀。”
胡老板在老刘头前脚步了,他后脚就后悔了,只想着等着老刘头再来问,就说,人家没同意见他就完了。反正,他也不能去到自己那个混账王八蛋的表外甥去问。
可是这会儿,让海棠红这么一哭,一求,他觉得,这个忙他得帮,一个姑娘为了报恩,都想着不惜以命换命去做了,那自己这一半百的老头子,不能再这样冷漠的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