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海棠红和阮皓然也一前一后的出了饭厅,向后面的望春园走去。
望春园是阮府前年在自家后花园的尚龙山上新盖的几间房子,这假山地势开阔,满山种的杏树和桃树,一到开春,那深粉,浅粉便开的热闹起来,重重叠叠,繁花累累,煞是喜人。阮政宗也是一风流人物,看此美景总觉得的欣赏不够,便让人依山建宅,并且,宅子都是建在花树之中,四周只以木栅栏简单围成墙,院子四周又种了几畦菜,几丛凤尾竹,以绿衬红。
而且几处宅子并不规律的错落而建,或远或近,或宽敝或小巧,甚至有的院子是圆的,有的院子是方的,都是以依附风景而建,只是让房子也融入到风景之中,并且成为这风景中的一景。
初春一到,阮皓然就先搬至此,主要是图着清静,而阮老爷子虽是却并不敢开春就往山上搬,怕风大雨重太潮湿。
所以,现在山上也就是阮皓然和海棠红住在上面。海棠红现在被安排在与阮皓然的房子离着不远的地方住着,是一所带着一块方形菜园的小宅子,木篱边还种了几株紫藤,树下是几丛月季,野蔷薇借了春风肆意的伸展着,墙内墙外的盘爬的绿枝,还有几个艳丽丽的花骨朵,含苞待放的藏在绿意之中。
这里美的象那世外之桃源,但是,终归不是自己的去呀。海棠红有点不舍的又看了看这住了些日子的院子。
不过,这里的一切本就与自己无干,也谈不上什么遗憾和不舍。
海棠红黯然回房,简单的将屋子整理了一下,收拾了几件随身的衣服,打了个包袱,只等着水仙用过饭回来,就打算跟阮皓然去辞行。
她收拾好东西,倒了杯茶,坐在桌旁,把包袱也放在身边,边喝着茶,边等着水仙。
水仙还没来,倒是阮皓然已经走进了院,人还没进屋,就从院子的窗户向里看着,笑道:“这会阳光这么好,不出来走走,枯坐在屋里干什么?”
阮皓然自从被禁足,关在家里不让去上学,他没事就来找海棠红说说话,散会步,要不两个人下下棋,有时他还让海棠红教自己唱戏。
总是,这段日子两个人处的很近,阮皓然也开始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的心意,表露出了一分二分。
只是海棠红自从那天亲眼见了刘雷倒在血泊当中,心中一直戚戚,对他说的一些言语,也未入心。
阮皓然也并不急,本来他也不大敢于表白,总怕说破了,万一不妥,反而伤了两个人现在的感情,生了罅隙。
今早又见海棠红心情有点抑郁,他便到房中换了衣服就跑到海棠红这里,想一起出去走走,散散闷。
没想到,海棠红见了他,也没出来,倒叫他进去。
外面天气虽是晴朗,但是因为花木浓密,再有那几株高大的紫藤遮挡,所以室内并不十分明亮。
海棠红正站在桌边冲着他笑着,从竹窗透过来的阳光,照亮了她一侧的面颊,她就是一件玉雕一样,散发幽幽的飘逸之气。
“你来的正好,不然,我还要等会儿去你那里去呢。”海棠红让坐之后,自己也坐了下来,给阮皓然倒了杯水,将自己要辞行一事,款款道来。
阮皓然当时就愣住了,满心的欢喜被兜头盖脸的一盆冷水给浇了下来。
“为什么?”阮皓然诧异道,“是不是家里的下人有怠慢的地方?”
海棠红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在这已经打扰了这么久了,真的该走了。不是他们照顾的不周,而是照顾的太好太周道了,所以才更加不好意思再给你填麻烦了。”
“海……”阮皓然有点急想要劝解,话还没说出来,就又被海棠红给拦住了。
“我知道,你拿我当朋友,想帮忙我,而且已经帮了我很多,没有你,我只怕早就落到日本人手里了,现在怕是连渣也不会剩在这世上了。我真的很感激你,甚至很感谢上天,能让我遇到你,在那样的困境中结实你这样的朋友。”海棠红说着,眼眶也泛了红,鼻子酸涩难忍,眼泪就在眼圈里不断的打着转转。
“但是,我们终究都有自己的生活,我在你们的身上学会了很多,懂了很多,也更加的明白了自身活着的意义。我现在走了,一个是要继续寻找我的师哥,另一个如果找不到他,我也想,还要继续的唱戏,我不能让自己的这技艺荒废了。刘雷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活在世上的价值,正是因为这价值,才要更加的美好的活下去。我现在想明白了,我的价值就是将戏唱好,唱到最好。无论能不能成的了角儿,无论别人看得起看不起我。”
海棠红将这一番话说完,坚定的看着阮皓然,让阮皓然忽然产生一种感觉,海棠红好象一转瞬间之就长成了另一个海棠红,更成熟,更饱满的海棠红,她好象将最后一点青涩也剥掉了一样,她不再是一只有着美妙歌喉的百灵,而变成了一只可以自由翱翔在天空的大雁,正要飞向自己的前途了。
海棠红微笑的看着还有些愣怔阮皓然,向前倾了倾身子,说道:“祝我顺利吧,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和佳惠的。对了,佳惠现在也被家里人关着,见不到她,帮我跟告个别吧。”
海棠红向前一凑,就有一股冷清的幽香传来,让阮皓然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蓦的站起身来,向前站到海棠红面前,低头望住了海棠红的眼睛,鼓了鼓气说道:“海棠,你听我说,我不是不让你走,也不是想阻拦什么,我只是,,,你,,,我……”
千思万绪一下子涌到了心头,却不知为什么,那些百转千回的情意现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阮皓然就感觉着胸口里那些话象一股噎在喉间的气,明明只是张口就能喷薄而出,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这口。
海棠红被他这样逼近的坐在椅子上,他那紧张而无措的情绪,不断起伏的胸膛和扶在桌角处已经捏的青白色的手指,已经毫无遗漏表露出了他想说却又未说的那些语言。
海棠红一下子回想起了这些天阮皓然的一些暧昧,没走心的时候没在意,现在一回想,心里就一下子,全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