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街头那一幕的场面,吓的阮太太好几天夜里都在噩梦中醒来,然后心里恐惧的无法再次入眠。
“皓然不能再让他去上学去了。”
在第N个不眠之夜时,阮太太顾不得照拂熟睡丈夫的情绪,用力的把人给摇醒了。
阮老爷哎哟一声,翻了个身过来,深皱着眉头不满的问着夫人:“你这又是干什么?半夜三更的。”
“我跟你说,不能再让皓然去上学了!你听见没有!”阮太太不甘示弱的也对丈夫强硬回复。
“胡闹!他才十八岁,不上学干什么去?”
“什么胡闹,你个老糊涂,上学重要还是命重要。你没看见现在这学校里今天闹游行,明天又示威的,学到什么了?都学坏了。”阮太太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那天那一幕就又浮现在眼前了。
儿子满头满脸的血。
“对了,还有,他的那个女同学,长的妖里妖气的,在咱们住多长时间了,也不走,家境也不清不楚的。这个年纪的孩子,万一,,,弄出点事情来,可怎么办?你个当父亲的,一天什么都不管,就自己算计你那点钱。”不管是不是阮老爷的错,她是想起了什么就学什么,反正都是丈夫的错,又给埋怨了一通。
阮正宗半倚在枕头上捋着颌下的胡须,半晌无言。
想着夫人说的不无道理,现在这个时局,自己儿子还是这样一激进的脾气,如果真的有一天闯出什么大祸来,只怕就是自己在日本人那里有几分薄面,怕也是不顶事的。
日本人多狠毒呀,到时候,自己可就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想一想,心里也害怕起来了,可是一想如果儿子不再继续求学,现在也没地方去,而且他以后还想让儿子走仕途,可不能让他单纯的就成为一个商人。
老爷子想到这,捋了捋胡须,摇了摇头。
“嗯,这个不行,他现在这个年纪,怎么能就这么缀学呢?”
“什么?!”阮太太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使劲的连推带摇抓挠着阮爷子。
“儿子的命呀,命重要还是上学重要呀,你个老东西,老腐朽,上学,上学,上学有什么用?”
“唉呀!你这是干什么。”阮老爷子被闹的不盛其烦,甩了一胳膊,叹着气说道:“你听我跟你说,儿子的命当然重要,不过上学这事也很重要。”
“重要什么重要!”
“你别闹了!”老头子使劲的在被子上拍了拍,烦闷的恼道:“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阮太太瘪了,老实了下来,呐呐道:“那你说,你说嘛,谁不让你说了。”
阮老爷子哼了一声。
“我说让他要读书,不过,没说一定还在这里读书呀!”
阮太太纳闷的眨了眨眼睛,推了推老对子,问道:“哪,哪去里读书呀?”
“去国外。”
“国外?!”
“不行!”阮太太当场就不干了起来,连眼泪都掉下来了,从床头上扯过绢子边擦眼睛说边说:“你怎么那么狠的心呀,你要把儿子送到国外那么远的地方,他不在我眼前,我可怎么办呀。”
“哎呀,哎呀,这大半夜的哭什么呀。”老头子被弄的也心烦起来。
“怎么不哭呀,你要把我的独生儿子送走呀……”
外面晨光初现,蓝色的薄光夹杂着淡淡的白雾渐渐弥漫至窗前。
阮老爷子安抚了半夜才将太太哄的入睡,自己却是再也无法入睡,直看到天光放亮。自己的儿子当然是不舍,可是现在中国的现状,把儿子放在这里,又怎么能安心呢。
他了解自己的孩子,他是一直是一个正直积极的有志向的青年,想让改变思想,不再爱自己的国家,不再爱这个民族,而且这样的话,自己也没办法说出口,自己一个人做这个汉奸走狗就已经够了,难道还让自己的儿子也抽掉傲骨,做一只没有骨头的狗?!
可是为了国家,民族这些大义,让他把自己的儿子舍出去,他也不能接受。
想来想去,还只能是把儿子送出国去,唯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天气转暖,阮家的早饭也摆在餐厅了,不再送到各屋去了。
辰时一刻,全家人就都到齐了,海棠红挨着阮皓然坐在了下首,水仙则是站在桌边,一直是以海棠红的丫头身份跟着下人一起吃饭。
阮太太因为那天街上的事,现在对海棠红心里极其的不满意,忍不住拿眼睛冷冷的瞅上几眼。
海棠红在阮家住了这么久,自己心里就已经很是很过意不去了,现在明显的感觉到阮妈妈嫌弃,脸上就更挂不住了。
简单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不好直接起身走,只是忍耐羞愧坐在那里,自己左手紧握着右手的指尖。
阮太太心下就冷哼道,一看就是小门小户家出来的,瞧那畏畏缩缩的样子。
海棠红被阮太太这轻蔑的拿眼睛一瞟,脸上那冷笑,真有点让无地自容的感觉了。恨不能立刻就起身离开,收拾东西直接奔出阮家的大门去了。
阮皓然喝了碗粥,伸了筷子夹了一块南瓜糯米糕转头给到海棠红,却见她已经放下了碗筷,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就不吃了?才吃了多点呀?”
海棠红强装着笑脸道:“饱了。”
“吃块糕,不要总是吃的那么少。”阮皓然以为她又是因为怕身材走样才节制饮食的,就强夹了糕放在海棠红面前的金丝吃碟里。
“你尝尝,这是我家甜点师傅拿手的点心。”
海棠红有些尴尬,不知该吃还不该吃,这面被阮皓然盯着,那面阮太太冷冷的眼光象刀子似的扎在自己的心上。
“吃呀,你尝尝,多吃点,这东西不胖人的。”阮皓然近尔又劝道。
海棠红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低了头,拿筷子颤巍巍夹起糕来,送到嘴边,小心翼翼的咬了一点。
然后放下,对阮皓然笑道:“嗯,是好手艺。”
阮皓然就开心的笑了,“喜欢就多吃点,把这块吃了,还有。”
海棠红只好再动筷子把糕又夹了起来。
桌子那面的阮太太气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心里已经骂开了,狐狸精,专门会弄那些做作的样子,勾引爷们。
一顿早饭吃完,阮太太那不能容海棠红的心,便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放下筷子就转去了书屋,找丈夫去商量赶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