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疯狂的梅赛德斯疯狂的开到协和医院门口才一脚急刹车带刺耳的摩擦声停了下来。
前排的司机还没等下来开门,后面的车门就已经开了,司机和另一名穿着黑衣的青年男人过去把后座上血泊当中的一个男人抱了出来,车上还坐着一个人,白胖的脸上,面沉似水,他只是看着那两个人急奔而去的身影,又重重的把车门关上了。
易生在手术室上方巨大的灯光照在脸上的时候,有一瞬间又恢复了清醒,然后坚定的吐出了三个字:“让我死!”
然后他就又陷入了昏迷。
再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正月初一,慕仲鸣的临时宅邸里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慕主席自然是端着风度应酬着各界商、政、军的名流们。
一直入了夜,才门庭才渐渐的平静下来。
“去医院。”慕仲鸣换下了西装,穿了一件舒适的马褂,戴了呢帽,拿了手杖坐上车奔了协和医院。
易生醒了,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躺在床上,活着却毫无生息。
战争后的城市象被砍伤了的大兽,虽然流了血,破了皮,但是依然不减活着的活力,上海依然是红红火火的过着年。
鞭炮声不时的传来,在静夜里掀动起一丝喧闹,让年的气氛不甘寂寞的彰显着热闹。
易生想起了水月巷,那棵海棠树下,每年过年戏班里都歇上两天,小时候是班主买来几粒鞭炮,然后他们就在海棠树下,一个一个点了,然后快速的捂着耳朵跑开。
小海棠红那时候就比别的女孩胆大,别人都不敢点炮,她却敢,易生都是怕她跑的崩到她,每次她用那粗香点燃了炮捻,他就会拉起她的手就跑。
后来都长大了,海棠红就看着他放,站在她屋子的门口,过年时她总穿着浅红色的袄子,两只手插在袖笼里,开心的笑着,露出又白又齐的一排小牙。
不过是几个月的光景,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他再也不会与海棠红一起放鞭炮,一起看烟花,十五的时候一起去看灯。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入了发鬓,阴湿了医院白色的枕头。
慕仲鸣走进来的时候,易生就是偏着头向窗方向躺着的,听见了脚步声,他也没回头。
他知道慕仲鸣就在他床头那站着呢,不过他不想动,都由他去了。
“你这是何苦呢?”
慕仲鸣在连续折磨羞辱了几日易生之后,今日竟然语气怜惜起来。倒好象很是拿易生无可奈何的样子。
易生只当他是放屁,并不搭理。
慕仲鸣依然锲而不舍的说着,当然也明显能感觉到床上那个人冷若冰霜的的气场,他就象一块冰河里的石头似的,又冷又硬的紧绷着身体好象连每根汗毛都竖起来讨厌他的。
连续几天慕仲鸣都在应酬完之后来到医院看一眼易生,前两日还柔声软声的安慰几声,过了几日,被易生总是那冷冰冰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也给弄烦了。
就问主治的大夫:“什么时候能出院?”
其实割腕伤口并没有多大,就是有些失血过多,休养了这么多天,人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那大夫就是看着易生有点担心,这个人,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了。
连点滴的针头都不知道被他偷拔了多少次,就是一心求死。
这样?就让他出院再回去?
如果真的死了,倒可惜了这样精致漂亮的人了。
“到底能不能出院呀?”主席身边做秘书的,官没多大,架子可是不小的。被这大夫沉吟半天无弄的,已然不耐烦了。
“能,能。”做大夫的除了严谨另外的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胆小,被他一吼也就吓的把实话说了出来。
易生枯躺在病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只是一天一天的望着窗外惆怅,从小到大的事情这几天都在脑海里过了一个遍。
人生转折让他无法接受,虽然还有很多牵挂,例如说还是杳无音讯的海棠红,但是,转念一想,就算是找到了海棠红又能怎样?自己现在这付德行,还配见她吗?
“易先生,咱们可以出院了。”小胡秘书抱着黑色的公文包,立在病床前,不冷不热的说道,然后习惯性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易生本来已经如同死灰一样的心就如又被投入了一枚巨石,尘乱纷纷。
他又要被带回到那个令他备受侮辱的地方?!
那不如让他死,死了也比再看那里一眼强。
易生难得的翻身面对着屋子里的人,胡秘书心里倒有点高兴,不用在医院这种地方使用强制手段,把他绑回去。
闹起来太难看。
“你们先出去,我换衣服。”
这是出了事以后易生说的第一句话,胡秘书觉得,说话了就好,这也算是破冰而出,打破僵局了吧。
他一挥手,把屋子里三四个看守连同自己先后的都出了病房,把门关上,等在了外面。
逃。胡秘书是不怕的,因为唯一的窗户下面自己已经预先安排了人手,就以防万一呢。
他抱着包得意洋洋的猜测着屋子里面的情形,估计那个人一定会想要逃的,然后以为自己得逞的开窗试图逃走,再一看下面四个彪悍的看守,然后一脸失望和被击败的颓然样子。
不由自主的就笑了起来。
这就是智慧。胡秘书圆框眼镜后面一双精光灼灼的小眼睛闪着贼亮的光芒。
可是得意了一会儿之后胡秘书有点沉不住气了,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他们已经在外面等了快十分钟了,里面还没动静。
不会真的跑了吧?不过,不可能呀,他又不会遁地术。
胡秘书当秘书也有两年了,心细的很,心里忽然就感觉到不妥了。
转身急促的敲门,“易先生,易先生?你好了没有?”
里面没有回音。
再敲。还是没有回应。
胡秘书有点慌了。
啪,啪的使劲的拍着门板。不停喊着,易先生,易先生……
里面没有反应,他又拧了锁试着推门,,,结果门在里面反锁上了。
这下子胡秘书可真慌了。
这位现在是慕主席心尖上的人,还没玩腻呢,如果在自己手给弄丢了,那他可真的得吃不了兜着走呀。
“易先生,易先生,你开门呀,,,有什么事好商量,你快把门打开。”
“你,快去外面看看,窗户那面有没有情况,然后马上回来告诉我。”
“你,你,”胡秘书指了指身旁两个体格健壮的男人,“把门撞开。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