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暴风雨之夜,鳐发动了第一次陈家窝之战。
父亲在云丘上做法。他将两个尤族使者的鲜血浇在自己身上,以求神的庇佑。柴火在暴雨中燃烧,雷声里滚动着九黎族战士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鹿角长鸣,第一次胜利为头人赢得了无上的自尊。庆功宴上,作为奖赏,那些第一次失身在头人床上的女人送给了大将鳐。鳐在众人面前痛哭流涕,不知是惊喜还是哀痛。可在头人看来,鳐肯定是欢喜过望了。
那个夜晚头人有些累了,他在庆功宴开始后不久就离开了。于是鳐下令处死俘虏的二百多名尤族将士,在一个时辰里,处死的俘虏被一个个抛到冥水里,四名刽子手累得满头大汗。紧接着,鳐下令分食尤族将领,其中有一个在临刑前突然破口大骂鳐的残忍,鳐走过去,笑着说:“我就喜欢你这样。”很快,这名将领的两只耳朵被鳐生生吃掉了。最后是那些可怜的妇女,她们按比例送配给士兵,在每个男人的眼里,这是庆功宴的高潮。妇女们在他们身下来回传递,男人在鼓声和惊叫中极度亢奋,整个部落被这种罪恶的疯狂造就成一座巨大的露天****场。自然,这种气氛也影响了我,在冥水边,我找到了顾影自怜的羽。
“要是我们战败了,我也跟她们一样……”羽说。
我紧紧搂着她,羽在我的怀里颤抖着身子。
“你流泪了?不要哭,九黎族是不会败的……有我呢,给我唱首歌吧……你看冥水上的月亮,像你的脸……秋天一过,我就向头人提婚,然后我们离开这儿……你给我生个儿子吧……羽,羽,让我摸摸你……父亲说,我是一只雌孔雀生的,你信吗?羽,我们在冥水边订婚吧……”
“你父亲同意了吗?”
“会同意的,羽。”
“他不喜欢我,他不许你和我来往。”
“放心吧,他会喜欢你的。”
“要是我死了呢?“羽含泪望着我。
“我们不说这个,行吗?”
“你说嘛,要是我真的死了呢?”
“父亲说,人是有灵魂的。”
“没了这个身子,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
“你说假话,没了这个身子,我拿什么让你喜欢呢?”说完,羽从脖子上解下十二颗石珠,放在我的掌心里。羽说:“要是我死了,你把它带在身上,我就能永远睡在你的怀里了……”
杂乱的脚步声没有了,三声号角之后,有些人已经睡下了。夜游的虫子也睡了,冥水静静地流淌着,我转身看了看那堆篝火,它烧得正旺呢。风从细密的树丛间经过,叶子轻微的声响像在梦里,林间是潮湿的泥土气息,对面的山谷里,鬣狗好像闻到了死人的血腥味,在冥水边久久呜叫着。我换了个姿式,双手按在羽的**上,我知道羽闭着眼睛。
“那时候,我就变成一只蝴蝶。”羽轻声说。
“那我也变成一只蝴蝶,和你做伴儿。”
“我们还在一起。”
“嗯。”
“我们有一窝小蝴蝶。”羽突然笑了。
“我们回去吧……”
“天快下雨了呢……”
“没有吧,父亲说今天没有雨。”
“我看要下雨,这天说变就变,没个准头。”羽抚着我的脸。
“今晚,那些被俘的女人可就惨了,刚才还听到一点声音,现在没有了。”我望着天空,可不是嘛,一颗星星也没有。夜里,冥水边的风很冷,我抱紧了身子,把羽的脸搂在胸口。
“你说,尤在干嘛呢?”羽轻声问。
“在哭吧,要是我,我也会哭的。”我说。
“他们肯定想报仇,说不定他们已经来了呢……”
一只鬣狗在对面叫了一声,我转脸看时,那堆篝火已快熄了。冥水渐渐没了声音,羽说杀的人太多,冥水稠得流不动了。
“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羽说。
回去的路上,羽还是不断重复这句话。沿着一个斜坡,雾气正从树林中升起。草叶打湿了衣服,我拉着羽的手,向村落走去。两侧是漆黑的岩石,上面是黑得发苦的天空。冥水越来越远了,我听到鬣狗又叫了几声,羽突然说:“你闻到一股味了吗?”
我听到自己说:“是不是有一种腐烂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