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喊我,成翔在吗?有你的信,怎么不开灯?
我猛地睁开眼,怎么那么黑?还没等我适应过来,突然间灯亮了,强烈的光直刺向我的眼,我体能的用手挡住灯光。
好一会儿我才看清站在面前的是通信员小吴。他因为头脑灵活,被分在连部当通信员。
“来信了,林缄,哈哈,女朋友的,快请客吧!”
灯光下好笑嘻嘻的,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刚洗过的头发在灯下像是镀了一层光。
我突然浑身燥热,一股怒气不可抑止的爆发了,
“***,滚!老子没钱!”
他指着我,脸上涨得通红,“你,你怎么骂人?”
我一瞪眼,“怎么了?老子高兴,快滚!”
他冷不防把信扔在我脸上,转身就跑。
我腾的站起来,“***,吴光亮,你给我站住!”陈伟伦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他一把拉住我,“你干什么?”
“放开我,今天我非要揍他!”
“你又没吃亏,算了吧,他是通信员,别理他。”
我更气了,“通信员咋了?通信员就能不干活?通信员就能到处讹诈?”
我甩开他,门外班长端着饭正走过来,我也不理他,冲到连部,连长正在外面等着我。
“成翔,你干什么?”
“找吴光亮!”
“找他干什么?”
“我要问问他,凭什么把信扔在我脸上?”
连长一回头,“吴光亮,出来!”
吴光亮低着头出来了,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吴说,“我给他送信,他骂我,还想打我”
“你呢”
“他想敲诈我,我才骂他,他就用信砸我,最后我才追他的”
指导员在一旁说“他怎么敲诈你?”
“叫我买了东西,才给我信。”
“这是战友之间的玩笑嘛,有什么好急的?不想给就算了”
我笑了一声,“那我也没骂他,是口头禅。”
指导员也笑了,“那就好,本来就不是什么敌我矛盾。”
连长又问我“你刚才还说了什么?”
我看看他,又看看指导员,心下一横,有什么不敢说的?“这几天活儿那么多,通信员凭什么不干活?”
指导员刚要说话,连长一摆手,“全连点名。”
“今天,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事情虽小,却暴露了我们管理中的漏洞。两个同志闹矛盾,却让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成翔,你再说说你的意见。”
我又重复了一遍。
连长大声喊道“这个问题提得好!为什么以前没有提呢?这也是我的疏忽。我宣布,往后凡有施工,通信员和文书都要参加,要和普通战士一样,不能搞特殊化。以后请同志们监督。完了,指导员有什么事吗?”
“我来说两句,这是个严重的问题啊,同志们!连长解决的好!我想说说另一个问题,这两个同志为什么会吵起来?这里面暴露了什么问题?当然,首先是思想工作没做好,主要是我的问题,我在这里向同志们检讨。这两个同志都是好同志,成翔训练刻苦,成绩突出,吴光亮呢?在连部工作也不错,那么两个好同志怎么会吵起来呢?我看还是平时自我要求不严,老百姓思想在作怪!同志们,我们是革命队伍,一定要杜绝这种现象,永葆我们的革命精神!”
我听到有两个老兵嘀嘀咕咕,“老生常谈,真够啰嗦的!”“是呀,我还没吃饭呢!”
“成翔和吴光亮每人写一份检查交给我,认识要深刻,好,先到这儿吧。”
我听到连长吁了一声,“我再补充一句,”指导员又转过身,队伍里嗡的一声很是嘈杂,“告诉同志们一个好消息,明天是最后一天施工了,希望同志们善始善终。”
顿时一片欢呼声,指导员回头看看连长,连长笑了笑,“我也补充一点,回来加菜!解散!”
欢呼声更响亮了。
回到班里,我匆匆洗过澡,在吃饭的同时就急不可待的打开了信,真是小雪的。
小雪考上大学了,在郑州,一所财经类的院校。她终于考上了大学,这真是件好事,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应该为她高兴。
小雪在信中流露出喜悦之情,向我介绍了学校的环境和班里的情况。还介绍了宿舍里的同学,描绘出她们为其中一个过生日时的欢乐场景,最后问到我的生日。
看来一切都不错,我想写回信,可是又累又困,明天还要施工干活,只得作罢。
第二天下着小雨,还是要施工。
今天的位置不错,土很松,容易挖,我很快就干完了,跑到路边的小店去喝啤酒。平时先挖好总要帮助别人,可今天我想歇歇了,我还想喝酒。
喝了一瓶啤酒回来,陈伟伦还没有挖好,我跳下去帮他挖,一会儿班长也来帮他,挖完不久雨就大了。
我带着满身的泥泞和疲惫爬上没有篷布的军车,与同样是泥泞和疲惫的战友们靠在一起。
在冷冷的雨中,我一动不动,任凭雨水打在我的头上,打在我的脸上,打在我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衣服上。雨水沿着我的脸往下滑,滑进我的嘴里,淡淡的没有味道。我低头看看自己,眼前忽然出现小雪微笑的脸,还是那么从容,那么温柔,却好像又带着一丝怜悯,小雪的身后站着她的同学,个个衣着光鲜,满面笑容。嘴里的雨水突然变咸了,我鼻子一酸,泪水充溢了眼眶,我闭上眼,马上用左手捂住了眼睛。
小雪啊!我亲爱的小雪!只有你能让我真的快乐,也只有你才能让我为爱流下眼泪啊!
你上大学,有了美好的前程,我本应为你高兴,可是我又担心你认识新的朋友,就会忘了我们的过去。尽管那只是很久以前的少年人的情怀,可我一直看作是心灵的拥抱,甜美的梦想,今天我满身的泥泞恰恰让我看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所以我更害怕你上了大学从此就对我冷落,甚至不理我了。一想到你的笑容将不再为我绽放,我们将成为这世界上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我就怕的不行,就像马上就要走向那混沌无知的黑暗世界一样。
在我刚刚看到你时,我就偷偷爱上了你,但我夹在你和玮琳之间不知所措,空费岁月,我只能把真情藏在心底,直到现在我依然无法忘记你,并且今生也不打算忘记了,你要是不理我,我该怎么办呢?
小雪,求你千万不要不理我啊!
回到班里,我请班长和陈伟伦喝酒,没办法,不喝不行,心里太乱了。后来,一个第二年兵过来蹭酒喝,我又买了一瓶,我太想喝酒了,酒少了怎么行?
正喝着,通知说明天军区领导来检查,施工暂停。我们想起昨晚指导员说过的话,原来情况是这样的。班长又买了酒和鱼罐头,拉排长过来喝。他们都说我工作不错,让通信员干活更解气,我很高兴,最后,高高兴兴的就去睡觉了。
可是我一躺到床上就悲伤的不行,因为我又想起了小雪,这只能说明两个事实,一个是我没喝醉,所以想她,另一个是我喝醉了,但是还是忘不了她。这两个事实其实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醒着也好,醉了也罢,都忘不了小雪。
夜深了,我躺在黑暗中静静的想着小雪,越想越没有把握,越想越觉得小雪不可能爱我。她写给我的信虽然很令我感动,但是通篇看不到一个爱字,而且她也没有答应我什么,我想我和感情她是知道的,可是她既然无所表示,那就是婉拒了,偏偏我还做着单相思的美梦,幻想有一天小雪会和我两情相悦,甚至为我披上嫁衣!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一场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美丽而荒唐的梦罢了!
我要去找她,我坐上火车,车次也没看清,只知道要经过小雪上学的地方。
当经过一间教室时,我怀着热切的期待透过窗口往里张望,小雪真的在里面!她坐在最后一排,离我很近的位置低头看书。巨大的喜悦包围着我,我的心猛烈的跳着,站起身,用颤抖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小雪回过头,看见是我,淡淡的一笑,又低下头看书。一股强烈的失落感立刻笼罩了我,我原本以为小雪突然看到我会非常惊喜,没想到她只是给我一丝浅笑就不再理我。我茫然的站在车里,火车飞快的奔向前方,小雪却始终没有回头看我,她依旧低着头,好象我根本就不曾来过。
早晨起来,窗外有风,我坐在床上,头脑清晰而疼痛,梦中看到的一切仍历历在目,就连小雪红底格子布的棉衣我也不曾忘记。
我又是伤心又是欢喜,既为小雪的冷漠难过,又为看到她而觉得幸福,何况她还对我轻轻浅笑过呢?
军区检查组走后,我们又开始施工。
还是一样的劳累,还是一样的辛苦,有时候会互相帮助,有时候又会为一点小事争执不休。当然,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乐趣。
那天我们都完成了任务,躲到路边的树林里打牌。班长和陈伟伦打了一会儿说没意思,不打了,跑去抓蛇。我和金晨,我们班的第二年兵,也挺无聊的,又口渴,两人一商量,决定去找甘蔗吃。
那片甘蔗地真大啊,我刚钻进去就要折,金晨小声说“再往里面走一点,外面会被看到的。”等我走到里面,想要动手折时,心又跳得厉害,半天才折断一根,第二根太小,扔了再折,金晨在旁边轻声喊“别在一个地方折,看好再下手,真笨!”我慌里慌张的折了四五根,扭头就跑,金晨正折呢,看我哗啦哗啦的跑了,也慌了,只好跟上来。一直到公路上,我才松了口气。
“看不出来,你偷甘蔗挺在行的。”
他瞪了我一眼,“这叫借,其实我这也是第二次,第一年才跟老兵学的”
路上看到曾海强,我的新兵班长,原来他在一连。他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我给了他两根甘蔗,他看上去很高兴,我看着他和我一样的脏衣服,还有接住甘蔗时的惊喜表情,不禁叹了一口气,原来我们都是普通一兵啊。
回到工地,班长和陈伟伦没捉到蛇,正努力睡觉呢,我们带来的甘蔗可让他们高兴坏了。
本来挖电缆沟是为地方建设做贡献,可我们却去偷老百姓的甘蔗,真是很不应该,不过甘蔗确实很甜。
这次施工又是十几天,实在无法给小雪写信,我在日记里写道,“亲爱的小雪,对不起,我早就想给你写信了,可是又在施工,很累,根本写不出什么好句子,还是过几天有时间了,我再花尽心血,认认真真的给你写信。其实我也很着急,希望你能了解,耐心的等我。吻你。”实在可惜小雪看不到我的日记。
好容易施工结束,第一天我整整睡了一天,连续的工作让我疲惫不堪,这一觉必须要补上。第二天,全单位打扫卫生,整理内务,我也洗了不知泡了多少天的衣服,精神抖擞的坐下来准备给小雪写信。刚写了几个字,接到团里通知,为提高战斗力,明天拉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