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菲莎的笑容一如初见,不染尘埃。
我很庆幸,在双目阖上的最后一刻,我还能看到日出。
我终于可以诚实地诉求:“我渴望救赎,企盼光明……”
阳光之下,我看到一把锋利的锥子悬在小麻烦的头顶,我紧张起来,不,我还不能死。
既然邪恶已经蛰伏,那么唯有希望之光赋予我力量。
在我身体极度虚弱之时,草原之子的力量突然觉醒,光线在我手中聚集成一把绝色的剑,我轻轻一掷,它就穿入怪物的胸膛,从后背出来时,再次化为无形的光。
怪物的身上未留下任何伤痕,在一阵光芒之中恢复正常的目光,金色的头发,麦色的肌肤,一个骄傲的在阳光之下驰骋的哈里兰人。他茫然地睁着灰白色的眼睛,跪倒在地。最后一刻,他的目光中没有惊诧没有仇恨,没有一丝情感,只是直直地望着,连求救都无法传达出。
冰渣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身边:“奥菲,你一定要撑下去,会有办法的。”说完,他向苏萨尔的屋子走去。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去拿金币,我只顾欣赏着自己的左手。竟然是我一直不屑一用的草原之子的力量救了我。
当我习惯去用右手,我总是忽略左手的作用,可是它一直默默地跟随我,在危急的时刻保护我。
我曾以为与邪恶相比,它是那么的薄弱,可是我错了,正因为他的太过厚重与强大,所以才那么难以提起。因为我无法将它运用地如同邪恶之力一般得心应手,所以才表现的那么不屑一顾。这是大部分人的通病。
我真的做错了!
“小麻烦,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我微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无论是错是对,她总是默默地跟在我身边。
我心里的良善之光,正是因为她的存在。而正是这道良善之光提起了身体里的正义之力。
小麻烦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如果我失去了我的保护,在这混乱的世界,又该如何生存呢?
她立即拉住我的手,我感到她的不舍,突然一股温柔的力量从掌心缓缓深渗入,游走全身。
“王,你的伤口……”索亚惊喜非常。
我的神智也清醒了,低头一看,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枯木复生,治愈之术。”索亚惊喜地看向小麻烦。
我怎么忘了,小麻烦来自精灵一族,有着天生的治愈能力。我正在恢复,而她却越来越憔悴,她的力量与正常的精灵相比,实在太薄弱了。
“住手。”我用左手将她轻轻拥在怀里,“我没事,不要再耗费灵力了。”我想要抬起我的发黑的右手,可是它不听我的使唤,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趴趴地垂着。
我只是没有生命的危险,并没有完全痊愈。
但是,即使只有一只手,我也可以给她安睡的臂弯。
她闭上眼睛,安心躺入我的怀抱。
我听着她的呼吸,原本空荡荡的内心刹间被填满。
阳光如烟火一线,乌云聚集而来将天空遮蔽。漆黑的云层中传来一声咆哮,像是有一只野兽蛰伏其中。
“奥菲,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为我的同伴报仇。”
“我沉默地垂着头,只顾看着小麻烦安心的睡颜,看到她微微蹙眉,轻声安抚:“别怕打雷,安心地睡吧。”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我抬头看到他们四处逃窜,而追逐他们的人一个个目光呆滞,眼睛呈现出死亡的灰白。
哪里来的这么多净化人,我很快认出了其中几个,他们就是刚刚跑出去的城民。他们都想要见一见外面的世界,然而在见到的那一刻,是否后悔离开这片净土?
我习惯性地抬起右手,这是我的习惯,也是每个人的习惯,每个人都会选择容易驾驭的武器,所以,我的第一反应是释放出邪恶之力,可是现在,它受伤蛰伏,当右手使不上力的时候,我才考虑到左手。
我在厚此薄彼,就像是一个被我忽视的姑娘,突然回头,原来只有她对我最好。
“哼哼哼……”乌黑的云层中传来阵阵冷笑,“还想使用光剑吗?可惜,阳光已经被我阻挡住,缺少光的指引,你无法调动你身体里的正义之力。”
“不,我可以。”百密一疏,总有地方是乌云遮盖不住的。
我仰望天空,终于寻找到一线日光,可是旁边的那朵乌云生出一股滚滚黑烟,将唯一的一丝希望之光遮蔽。
“奥菲,在锋利的刀放久了也会旧,自从你吞噬了邪火之石,你就没有发现,你几乎已经不再调动草原之子的正义之力,你落到今天的地步,是你自寻死路的下场。”
“你闭嘴。”我不急不躁,只是盯着小麻烦安静的睡脸,只是担心那丑陋的声音会将她吵醒。
“你知道吗?你的内心藏着如此之大的仇恶,继续下去,在到达不朽庭院之前,你就已经被邪恶之力反噬,到时候,你会成为比我们更可怕的魔,以杀戮与血腥为生,为了避免这场浩劫,你不如现在就将性命交给我,瞧,这样一来,你仍旧可以当救世的大英雄。”
我笑了:“再也不会了,从今天起,我会尝试用我的左手。”
“说得轻松,没有人可以凌驾于欲望之上,”乌云上传来一声感概,“在这片大陆也不例外。”
“你们到底来自于哪里?”
“哼……”他满是不屑,“我们是你的主人,可你们对我们而言,连奴隶都算不上,所以你们不配也不能拥有自己的意志。”
“这不是你可以评断的事。”
“我不想再跟你废话,如果想活命,就接受我的净化吧。”
“你做不到的。”
“试试”那声音喊着挑衅,乌云中突然劈下一道惊雷,我努力地用左手握住小麻烦的耳朵,她仍然被打雷声惊醒了。
真是抱歉,她睡醒后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被雷击中的我。是不是很狼狈,是不是很丑,不过,我想她是不在乎的。
“咦,怎么回事?”
“我已经响起了我的初衷,我的力量是用来守护,而不是毁灭。”我望着小麻烦,自信而笃定地说着。
“既然无法净化,那我就要像清扫垃圾一样把你从这个世界清除,我不会再给你机会扰乱重新制定的秩序。”
“你可以吗?”我抬起头,扫视了周围一圈,然后左手按住胸口,默念几声后,再慢慢把手掌拉远,这个时候一并璀璨的光剑从胸膛上慢慢形成,就好像这把剑一直藏在身体里,而我不过是在需要的时候把它拔出来而已。
“不可能,没有光,你怎么可能启动光剑。”
“这是我心里的光,你永远也遮不住。”
“是吗?可我觉得你会亲手将他熄灭,抬起头来看看吧,你终有一天会变得和这些人一样,变得不再有资格享受阳光。”
“不会了。”我扫视一遍,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净化的苏撒尔,无奈地阖上眼睛,然后决心地举起光剑。
云层中不断地传来阴险地低喝,当我挥剑的那一刻,我听到他说:“想利用正义之力,却要斩杀无辜。奥菲,你输了,输给了你自己。”
“除魔一斩。”一道巨大的光芒从空中落下,光芒退去之后,无辜的城民茫然四顾,但他们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颜色,而那个叫苏撒尔的人也重新站了起来。
“愚蠢,竟然把身体的力量分给他们。”
“这是我的决定,不用你多嘴。”我身上开始崩裂出伤口,手上的光剑逐渐消散,片刻间,我的身上已经布满交错的伤痕,此刻的我失去了力量,无论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都已经不复存在。
“愚蠢,受死吧。”黑云中,巨雷翻滚。
我知道,即使我一无所有,小麻烦还会留在我身边,所以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把她推开。
我终于学会了慈悲与救赎。
当我准备为之赴死之时,我看到所有人挡道我的面前。那个名叫苏撒尔的人闭上眼睛,嘴里默念着什么,像是在做祈祷。
我忽然感到,慈悲与救赎是另一种力量,它冲击着我的心灵。
我看到所有人围在一起祈祷,地上忽然有一道光直冲云霄。
“不!是苏撒尔!”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吼,乌云散去,光明重现。
我躺在阳光照耀的大地之上,看到他们向我围拢而来,我不再怀疑他们的企图,发自内心地道谢。所有人闭上双目祈祷道:“愿苏撒尔治愈你。”
“你能治愈我?”我望着那个叫苏撒尔的哈里兰人。
“英雄,我不是苏撒尔。”他说着回头看向自己的住处。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冰渣子抬着一尊雕塑走了出来。
众人纷纷跪地,对着那尊雕塑虔诚膜拜。
他么口中的苏撒尔就是她——诺伊女神。
我盯着那尊雕像,觉得十分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们的队伍在这座城市里休整了两日,其中有一部分人希望能够留下来,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没有强留。
索亚仍旧追随于我,我问她:“是因为爱我,还是爱权利?”
“在你放弃了伊菲莎选择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彻底沦陷。”
“我必须告诉你,我选择你只是因为你是解药。”
“无论是什么原因,我爱你,愿意追随你,我的王。”
我笑了:“让时间去证明你是真心的吧。”
后来,那个哈里兰人亲自为我们打开岩石里的通道,并且送给我们最真挚的祝福:“愿你们凯旋而归。”
通道漫长而漆黑,这是重见阳光的必经之路。
冰渣子走在我身后:“为什么灭世使者总是能够发现我们的行踪?”
“我们的队伍里有奸细。”我小声说着,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
细细簌簌的脚步声潜藏着未知的阴谋,有一个声音在迅速靠进,我提高警惕,等到看清那是小麻烦时,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相信,只有她毫无目的。
“你怀疑是谁?”
“我不会说出我的直觉,直到我找到证据。”
“你要快一点,否则月接近不朽庭院,我们就越危险。”
我点点头,忽然问他:“你有没有觉得苏撒尔的雕像,似乎在哪里见过?”
冰渣子摇头:“我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女神的容貌。”
前方出现了光芒,人群开始沸腾,出口就在那里,我们加快了脚步,终于来到了另一片天地。
根据地图显示,这里名为梦境之墟。
竖在我面前的是十几面镜子,每一片都被打碎了。
灭世使者已经先一步赶到,将这个世界的破坏了。
我们绕过破碎的镜子,发现最后一片仍旧是完好的,而一个黑斗篷无声无息地趴在那里,我小心翼翼地试探过,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可是很奇怪,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伤痕,脸上甚至带着幸福的微笑。
“你看。”顺着冰渣子的手指的方向,我看到黑袍子的手臂上有一个黑色的五星印记,然后冰渣子又从他的怀里找出了一个我从没见过的东西,一个折叠的金属银壳,打开一看,屏幕里闪烁着一片雪花。这陌生的东西应该来自于灭世使者的世界。想要知道他们的来历,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我叫他们把这个东西一个个传递过去,可是没有一个人认识。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稀奇。
“快看,这里面图案。”当传到索亚手里时,他忽然惊呼起来。
“真的有,真的有……”凑过来的卡摩惊喜不已,人群中又是一阵沸腾。
我重新把那个金属盒子端在手里,盐来白花花的框子里,变成了一个七彩方块,不停地旋转。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密码,是解开灭世之迷的密码。”
索亚的猜测引起了我的好奇。
“还有谁没看过?”
“还有两个人没有看过。”
我走到队伍的末尾,看到两个人锤头耷脑,心里生了疑惑。
“抬起头来。”
可是他们当作没听见,仍旧低着头,我只轻轻碰了其中一个人,他向后倒去,把另一个人也带倒了。
“怎么回事?”我正疑惑,听到队伍中有人喊道:“王,这边有人睡着了。”相同的喊叫声此起彼伏,我目睹着他们一个个倒下,拼尽全力想要阻止却无济于事,作为王,我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无力。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