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无数次幻想过她的容貌，或丑陋或美丽，却从来没想过，她竟然是没有脸的。
“这就是你一直不愿意揭开面纱的原因？”我笑着问。
看到我如此平静，她“吃惊”地问：“这就是你的反应？”
她的惊讶是我听出来的。
“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
“你应该觉得受骗。”
我仔细地想了想，笑了：“可你从没有骗过我，不是吗？”
“看到我这副样子，你会抛弃我吗？”
我从不做后悔的事。
“当然不会。”我肯定地说着，却不由自主地别开了头。
“你在伪装。”她的语气变得犀利敏感。“你很会伪装，可是装得再像，也会露出破绽。”
我垂下头，挨到她身边，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你多心了，我只是在想，你带面纱是不是为了遮住容貌？”说着，拉她一起坐下，我们坐在软绵绵上的草坡上，一起遥望着着骄阳，清新的微风拂过我们之间，那么安静美满，这里是灵魂的居所，脱离了漂泊，她终于忍不住将头依赖靠上我的肩膀。
“阿兰没有后路了，你一定不能抛弃我啊……”她不安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亲昵地拍她的头：“我真的只是在想，你一直带面纱，是不是为了遮住容貌？”
她轻笑两声：“好差劲的借口，不过我信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
她没有听我的，自顾自念叨:“你绝不能抛弃我，因为这张脸是你给我的。”
“什么？”我不解地望着她。
她手指抚过平坦地脸皮：“你知道吗？这就是你心目中真正爱的女人的模样……”
“什么？”我的声音又高了一波，哭笑不得地说，“我喜欢的女人，怎么可能是这么……”意识到说错话，我立即住嘴。但是我清新地认识到，她说得不对。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喜欢的是美女，怎么可能是个没有脸的妖怪。
“哈哈……”她轻蔑地笑了，“你可以骗你自己，可你骗不过这个世界，在你的心底，爱的就是这张脸。”
“你胡说八道。”我不生气，只是忽然心慌，像被人踩到尾巴似的。
“留在这个世界，你心底的任何愿望都被感知，然后轻而易举地实现。鲁修希望她的兄弟回来，所以他们都出现了，而你……”她指向自己平坦的脸皮，“你爱的就是她……”
我怎么可能爱上这样一个女怪物？这三个字的形容词我不忍说出口，所以我只是沉默。
“很奇怪是不是？”她紧紧地缠住我的脖子，贴在我耳边，“连你自己也不记得，你爱的人是什么模样。”
她贴我很近，我却感受不到她温热的呼吸，这种感觉十分诡异，我浑身一僵，心里生出一股恐惧。
“你更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我吗？”
“因为珍珠，因为……感动？”我越来越不确定。
“不对，从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就留意我了，不是吗？那时候，你想到了谁？”
我蓦然一惊，生硬的地岔开话：“你还有回答我呢，你带着面纱只是为了遮住这张脸吗？”
她轻轻推开我，风从原本亲密无间的我们之间吹过，仍旧那样温柔轻软。
“奥菲，你为什么一直在问这个问题？”她变得不安。
“因为你一直没有回答。”我理所当然地笑着，露出了两排牙齿。
“阳光真好，你知道，我的回答就像这阳光一样，只是为了让你舒服。”她轻轻暖暖地说着。
“你是如此温顺。”我的手穿过细软的黑发，将她重新拉近怀抱，很奇怪，为什么亲密无间的距离里仍然有着冷冰冰的风穿过。
“你想听什么回答，我就说什么？好不好。”她再次攀住我的脖子，有些发抖。
“好啊，”我轻松地笑着，用一只手紧紧搂住她，“那么你就告诉我，你不敢揭开面纱，是因为一旦揭开之后，你就真正地沦为了这个世界的奴仆，受我摆控。”尾音一重，我从靴子里里抽出那把匕首，狠狠地扎进她的胸口。
“你……”她抬起头，平坦的脸皮上渐渐凸显出五官。
我终于看到她的表情，那样凄美而绝艳。
她原本的容貌美得超出我的想象，如果早一些看到，我还会狠心杀她吗？紧接着，我看到了她眼中看到了极其妖娆而复杂的神色。
“告诉我，这么多天，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点真心？”
她是那样的自信，而我却那样吝啬地沉默着。
“告诉我，你的停留，是对我真心的吗，哪怕是被我迷惑，哪怕有一丝地徘徊，你都告诉我，好不好？”
我摇摇头：“我留下来是因为……要找出你的破绽。”
“困在这个世界的人，对我么这些我外来者言听计从，不能拒绝，而你是却是一个例外，我开始的时候有些疑惑，但是后来我知道了，原来你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你跟我们一样是从外面进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了我们的队伍。”
“那你说我是谁？”她眼中的光芒渐渐化为灰烬，只剩夜幕般的苍凉。
“如果我没猜错，你灭世使者中的一员。”
她笑了，既妖娆又清纯，那样矛盾却又那样美丽，如深夜的花悠然绽放。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气息奄奄地靠在我的怀抱。
我的手指仍然粘着她温热的血。“即使你努力的隐藏，无意识中还是会露出敏捷的身手，而且我只对你说过我杀过灭世使者，却没说过杀了几个。”
“哈……”她无奈地苦笑，幽怨地盯着我，“我输了。”声音轻而虚渺，仿佛轻轻一扯，就会断裂的游丝。
“如果你不是灭世使者，如果我们不是敌人，那该有多好？”我惋惜地拂过她美丽的脸庞，就像触碰到她那敏感而柔软的心灵。
“奥菲，你知道吗？你比灭世使者更可怕。”她流着泪，绝望地闭上眼睛。
我以为这场战斗已经结束，可是仿佛睡着的人忽然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我会让你后悔的。”这是阿兰说的最后一句话。
虽然她还在说话，但是下一刻，声音已经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她的身体已经被另一个灵魂占据。
天边乌云翻滚而来，遮住了太阳，云层忽然倒下磅礴大雨。她睁开眼睛，抬起爪子似的手，一下子抽出了心口的匕首，对我张开嘴咆哮不已。
片刻前的温柔变为致命的狰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