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阵阵,排山倒海般而来。旗帜上,硕大的狼头在寒风中露出锋利的爪牙。
“是且鞮侯单于的狼头大纛!”管敢窝在草丛之中,远远看着匈奴大旗,内心震骇莫名。
匈奴狼骑行进如风,转眼间已到龙勒河胖。河面已结冰,并不能迟滞他们多久。管敢见状,再不迟疑,伏出草丛,牵出系在树林中的战马,向着军营飞奔而去。此时此刻,他再也顾不了暴露行踪。若是不能及时回报骑都尉,只怕就来不及了。
不但骑都尉李陵会死,他会死,连她,也会死无葬身之地。一想到她被匈奴人糟蹋,他的心一阵恐惧。
不能,决不能让匈奴人得逞!
匈奴的前围斥候好像发现了什么,数十名骑兵从后方追了上来。零散的箭矢落在四周,管敢内心急躁,不停地拍打着战马,他只希望骑都尉已经有了应对的措施。
李陵坐在马上,瞭望着匈奴狼骑的旗帜,整个身子都兴奋地战栗了起来。原本以为此番出塞是无功而返,没想到上天毕竟待他李陵不薄,将三万匈奴骑兵送到他面前!
“众兄弟听我号令,闻鼓声而进,闻金声而退,让匈奴人尝尝我们手中利箭的滋味!”
狼头大纛之下,且鞮侯单于听着斥候的回报,手中马鞭指向前方,怒气勃发道:“小小五千步卒,竟然敢视我匈奴如无物,深入腹地数千里。若不能俘获他们,以后何以号令众部落?传令下去,日落之前踏平山谷!将所有汉人的脑袋堆在我面前!”
“呜呜——呜——”
沉重的号角声在军阵中响起,匈奴狼骑潮水般向着汉营碾压而去。且鞮侯单于内心充满杀机。接替哥哥乌维单于的汗位,他无时不在梦想着恢复匈奴的荣光。
细想昔日匈奴,兵锋直指黄河,困刘邦于白登,让汉朝俯首称臣、甘愿和亲。自从刘彻即皇帝位以来,匈奴先失祁连山,再失焉支山,整个漠南已非匈奴的势力范围。
所以,他前年即位之初,故意示弱于汉朝,放回路充国等使者。去年缓过气来后,便扣下汉朝使者中郎将苏武。想到苏武,他内心暗自叹息。数次劝降,苏武均是宁死不从。若是每个汉人都如此硬气,被汉朝击败也就不奇怪了。
还好,李广、霍去病、卫青等人已死,李广利这个废材刚刚被右贤王击败。自己一行前来驰援,没遇到李广利,倒是遇到这队无名的步卒。居然敢以五千步卒深入匈奴,想必领军之将也是个无能的废物。
苍天啊!你终于还是开始我眷顾大匈奴了么?
“咚咚——咚——”
汉人以激越战鼓声作为回应,将单于的心神唤了回来。厮杀声遍布山谷,动人心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队骑兵破围而出,驰到大纛之前,颤声道:“汉人千弩俱发,兵势太锐,还请单于上山躲——”
“你说什么?”
且鞮侯单于不待斥候说完,一鞭抽了过去,怒声道:“废物!三万骑兵对五千步卒,居然还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话音未落,数百支箭矢如同漫天飞蝗,一起朝单于的狼头大纛射来。众护卫紧紧贴住单于四周,强行将单于扶上山间。
单于看到不断后撤的狼骑——这支匈奴最精锐的力量,目眦尽裂。马鞭不经意间跌落在地,他也茫然不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黑了下来。汉兵冲击了一阵,也逐渐退了下去。双方似乎已经有了默契,一个扎在山中缩成一团刺猬,让人望而生畏。一个守在外围,贪恋着刺猬之肉,随时准备将其剥皮拆骨。
浚稽山中的夜晚分外的冷。且鞮侯单于在帐中听着麾下的汇报,内心一阵阵发凉。
只是第一次交锋,已是折损了数千人马。即便是当初的霍去病在草原上击败匈奴,也不过是仗着骑兵的便利,以有心算无心,千里奔袭。要知道这一次,对面可是以步卒与自己麾下最精锐的狼骑硬撼的啊!还是以五千对三万,竟然让自己败得如此彻底。到底是谁有如此本领?
想到当初霍去病给匈奴带来的恐惧,再看看眼前汉兵的领兵大将的战斗力。突然之间,他只感到无尽的疲惫。
上天待大汉何其之厚,又待匈奴何其之薄也?
“父王,何必如此烦恼?”火光中走出一人,却是单于之子狐鹿姑。当下作为左贤王,掌管整个大漠以东部落,也是匈奴的王位继承人。
“狐鹿姑,来父王这边。”且鞮侯伸手招了招,示意他过来。他伸手指着自己的汗位,怅然若失道,“我终于不是冒顿单于,不能振兴匈奴。父王死后,这个位子就是你的了。”
狐鹿姑大惊失色,急忙道:“区区五千步卒而已,父王何必心灰若此。听细作来报,那刘彻即位四十年来穷兵黩武,国内民生凋敝。如今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他这辈子只会信任身边人,李广利不是卫霍,以后汉军有此人,我匈奴已无后顾之忧。无论对面是谁,可惜只有五千步卒,即便侥幸返回南朝,又能如何?领军之将再厉害,父王难道忘记李广的下场了么?”
他说到这里,跪倒在单于面前,神情激越道:“南有大汉,北有强胡。胡者,天之骄子也。愿父王传下号令,召集右贤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左大将、右大将,各带万人前来汇合,势必要将对面绞杀在匈奴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