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元趴在马上,尽管是一路颠簸,但他将全部功夫用于保持平衡。
奔回毕家庄了,只见花枝招展地尤艳娇和面露尴尬之色的娄志武在庄门口迎接呢。
牢里的日月是多么难捱,夜夜春情的毕爷可是有日子不见美色了,此时见到自己满面含春的夫人,看上去竟真有千娇百媚之感,毕元怎能不满眼泪水?这危难关头,还是自己发妻啊,不离不弃,救自己于水火。他当然不会想到,这满面春色却是未必就留给他。
军师脸上的尴尬,毕元是看在眼里了,他只道是这军师因为将罪行一股脑推给了自己而心生惭愧,毕竟没有军师安排,救援行动不会如此有序如此顺利,不管怎么说还得谢他,我身为庄主自当宽宏大量。他哪里能想到,这军师不仅是把罪行推到你个毕大庄主的身上,你在牢里受严刑拷打的时候,这位受他厚厚恩遇的高人正在与他的发妻在一起呢。
军师这里不敢怠慢,赶紧吩咐手下把庄主的镣铐去了,还没等其他人动手,毕小青早就上前,忙着给毕元弄开了手铐脚镣。去掉了枷锁,终于轻松些了,尽管毕元此时大汗淋漓,但仍十分兴奋,这逃出生天的感觉未免太好!
他大声喊道:“死里逃生,死里逃生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这里自己给自己安排“后福”呢,接下来又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凡是去县衙参加救我的人,每人赏银五十两,在庄里守卫的庄兵每人赏二十两。”并吩咐守好两个庄门,加强庄内巡逻。一听之下,群情振奋。
这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尽管这军师人五人六的,毕元不在之时,大家也不得不听命于他,但是这种听命和听庄主毕元的话,那是两个概念。毕家庄,是这些庄兵的家,庄兵们有的年龄比毕元还大,他们是看着毕元成长起来的,这许多年,毕元从少爷到庄主,到将毕家庄壮大,庄兵们一度觉得跟着毕庄主,是真有奔头,创业阶段的毕元对庄兵和自己庄子的百姓那是体恤有加。后来,毕元有了这位军师,据庄主说,毕家庄是得了个宝,可庄兵们没那么觉得,一切慢慢的不对劲了。庄兵们习惯于听命于庄主和军师了,可是毕家庄怎么接连出事呢。庄兵们想不明白,然后庄主怎么能被那个贪官抓了呢?幸好,庄主回来了!毕家庄的老老小小是真的高兴啊!参与救援的人员知道此次他们开罪了县衙,但是他们不怕,因为两次袭击县衙他们也参与了。跟着毕庄主就有好日子过,庄兵们没想过什么更多的东西。
说话间,夫人也凑上前来,哭出了声,此时的夫人这一哭,那还真是愁肠百结,尽管春宵一刻值千金,那也要看身边郎君是何人。曾经满心期待的看到了一位英雄,曾经觉得自己会是被英雄拽上马的那个美人,从此天涯海角,快乐逍遥。哪知道看似是个英雄,实则里面是些稻草,这夫君回来了。却是一点好事也不敢期待了,县衙攻打庄子,这大祸只在眼前;自己与娄志武的奸情一旦败露,自己如何收场;想到这个吃相难看的家伙,要了自己如花似玉的身子,擦擦嘴就想着自己怎么逃命了,真觉得十万个不甘,这英雄有时候怎么也是看上去挺美,贴上身子了发现怎么是这么个东西!更何况,自己除了是一个女人之外,还是一个男孩子的妈妈!所以夫人此哭,绝不是惺惺作态,真正是万般哀怨、千般恐惧、百转愁肠、十分后悔,一时俱来。
一抬眼便看见毕元身上的伤,艳娇急叫郎中来给庄主治伤。毕元故意大方的摆个POSE,示意给自己的妻子,意思是别担心啊,你看我好着呢,然后随郎中去处理伤口。
并说道:“此次虽然挨了打,受了伤,但已脱险,实属万幸。从第一眼看到小青,我就有了希望。”
说着,看了看夫人、军师又说:“知道你们一定十分着急,一定得想法救我。你们不去,我也会冲出来,但能不能逃出来就不一定了。看到小青引路,我的心里就有底了。我得谢谢你们啊,小青啊,我的好侄儿,是你舍生忘死冲在最前面救下了我这个叔叔啊,你弟年幼,有你真的是你叔叔的幸运啊,你放心,今后的日子里,但凡有你叔叔在,必定让你即你的妻儿跟着叔叔享受这人世间的荣华富贵。也要感谢你老婆啊,他这次能舍得让你出来,可见侄子你教育妻子还是挺有两下子的。”说着,毕元竟又笑了。这笑声是真正的惬意,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想平日自己并没对毕小青尽到一个叔叔该尽的十分责任。这关键时刻,这小青怎么就能冲到最前面呢,而且事事似乎都替自己想周到了!
他也想说得好好谢谢军师,但恰恰是军师那尴尬的脸色阻挡了他这话语,他觉得还真是做贼心虚,这军师自己逃命也就罢了,怎么好把罪行往我身上一推干净,这许多作恶的主意,可都是你给我出的,最后你全推到我身上,是何道理啊?而且,冲在最前面救我的,哪里应该是小青啊,我把你请来,如此厚待于你,关键时候你却不冲到前面!呵呵,这时毕元忘了自己也曾把所有责任推到军师身上,不过他俩的确有不同,当时毕元想的是这常狗官就是要银子,我推到军师身上他自然明白军师会把银子送来。
毕元这里一番沉吟后,静下来后,军师对毕元说:“庄主,到现在,毕家庄勾结倭人,杀人害命,陷害李海平,袭击县衙这些事全部暴露,都是死罪。你我又都当堂脱逃,更是罪上加罪。这些事常喜来必然上报州衙门,我们即使再到州衙送钱,恐怕也不行了。可恨狗官常喜来,他一开始就应知道这案子是假的,但他不提醒我们,反而要我们的银子,又是借刀,又是请教头,又是拉尸体,又是让我们做证,全是欺骗。从一开始就是骗我们,我们还待他为上宾,酒肉款待,我们真是瞎了眼了!”说完,义愤之情溢于言表,接着,他说出了他的主意:“我想,我们想守这个庄子是极难的,更谈不上报仇了,不如弃庄而走或者上狮子山入伙,才能保命。”军师这个主意,真不怎么样,然而,有了这样的军师,自己又上了倭寇的贼船,毕大庄主在目空一切之时,已然将自己推上了绝路,这人生,原不可以在关键的时候走错路的。
军师这几句话勾起了毕元的愤怒,他说:“不,现在还不到时候,不杀了这个狗官我们出不了这口恶气,不能走,要想走也得救出押在县衙大牢里的六位兄弟,再一起走。没有一伙武功高强的兄弟们,上山也是白费,还不叫山大王给收拾了。再说,我们什么法子也没想,什么事也没做,这么一走,兄弟们必然寒心,族里的元老们也不会答应。不能让这些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寒心啊,叫他们都走吧,一是没必要,二是拖儿带女,怎么走?不都走吧,我又不忍心扔下他们。“毕元诉说逃走的难处,接着又说:“我想,就县衙目前的力量,他们想攻下庄子是极难的,州衙门的那些兵,老弱病残,缺额多了,不能打仗。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我们再走也不迟。”
满腔的愤怒、对庄兵命运的担心、守庄子的想法、自己这样选择的理由,毕元一股脑倒了出来。他知道去攻击县衙不容易,要从监狱里救出人来就更难了。但他还妄想据庄自守,抗拒官军。
有这幻想,还真不能怪毕元,明朝中后期的国家,是真适合亡命之徒们发展啊!当时官员贪财,豪强兼并土地极为严重,百姓流离失所,远走他乡。民众与官府对立严重,官府税收无着。因此,军饷发不下来,几个月甚至一年发不下军饷是常有的事,官军士兵不发军饷,开小差的自然极多,人员大量缺额,军官靠吃空饷肥己,队伍又怎么能有作战的能力?得不到薪饷,士兵们、衙役们转而欺压百姓,敲诈勒索,搜刮民财,逼得百姓为盗为匪,再加上倭寇横行,百姓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而这样的局面又影响队伍的士气,官员哎声叹气,百姓怨声载道。所以,土匪、倭寇横行而官府无法剿灭,看着他们一天天坐大。最后星火燎原,出了个李自成推翻了大明朝,此是后话。毕元想守庄,也是基于这个现实。但他没想到的是,州兵是不可怕,而近在眼前的这个县太爷可是个每每出人意表的家伙,她不会懂得一个一心要惩恶扬善、为民造福的县爷的能量,他忽视了京海县衙的兵房,兵房里的李总管的大刀队,姑娘们的长枪队……他的一切想法根本无法实现,他最终死无葬身之地的凄惨下场,这个也是后话。
庄主说了,其他人也无需反驳了,这时候,中国人传统的新春佳节可是已经近到眼前了。
中国人的习俗,春节之际,即便是有天大的仇,也可以放一放,毕元此生魂兮归来过得最好的最令他难忘的这个春节,毕元是好好守着自己娇妻过的,毕庄主床上的英勇,床下的殷勤,让尤艳娇惭愧得要命,而此一番夜夜欢愉,丈夫的金刚钻,钻到她的油田里无尽的矿藏喷涌无限的欢乐,这娄军师急得干瞪眼,又只好去风月场所,这尤艳娇没想到灾难中自己好好的畅快的品尝了做女人真正的滋味,咱只好就一笔代过了。因为春节到了,所以冷天更显得冷,虽然每日里鞭炮隆隆,毕家庄上上下下却十足是在忐忑中度过了许多人平生的最后一个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