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不要再扔了,这都是万岁爷亲赐的东西。摔不得!摔不得!
这要是给有心的人知道了,是要杀头的!娘娘。”
一个年过半旬的老人,一袭宫装。
身量虽并不怎么起眼,可岁月沉淀下的冷利沉着亦让人无法忽视。
这已经是个老人了,还是个在宫中呆了数十载的老人。
在她手中落得个生不如死的奴婢说少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样一个行色不露的人,现在却是站在满是狼籍的“绶云宫”苦苦哀劝,不得其法,难得一见地憋得满脸青红。
偏偏还不得说什么,毕竟自己从来都只是他们家的家奴,疆羽最大的商族,瓶族从自己入籍起的那一天,就在宫中设置自己成为的一道桩。
为了瓶族的女主子生,亦是只能因为她而死。
生死皆不由命,何况是现在主子拿东西撒气到自己身上。
那厢斯人猖狂,容貌中却比往常的娟秀多出了一分狂野,冷霸。
柔媚的脸旁也因此了些须诱人的神秘,星星点点恰却拼凑出一幅癫狂不失艳丽的画面。
可是,画中这丽人却着实气得不轻,掂着一瓷陶就噼啪地向地上灌去,也不管上面雕刻着宗族或是冷萧然的御赐名讳,瞠着双目,怔怔地狂喊一通:
“她当自己是谁!敢这般轻视我良妃!
这整个国家如果没有我瓶族,半壁江山都得易主。
要不是宗主受过逍遥王的恩惠,在先王面前发过誓,那雍氏也不可能这么安稳地居于我之上。
她一个小女子,一无建树,又无氏族支持,仗着皇上的宠爱就敢在我面前如此‘威风’,倒真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宫中的人早已被她打发出去,只留下几个心腹在房外。此刻良妃哪还有往日的精明强干,善解人意,一朽未睡的眼睛里血丝密布,却依旧没有任何倦怠的表情。
盯着厅内苦苦劝慰的忱嫫嫫,原本愤怒单纯的神色间,残冷一闪而过……
“娘娘,您何必自找晦气。皇帝陛下的习性如何,这几年您应该看得很清楚!所谓花无百日红,那位中宫娘娘能称霸几时都是个问题!别说陛下不是贪恋姿容的人,就是如此,您今天也瞧见了,那位的容貌未必就比您好了去!何必为了迟早都要失宠的人气坏了身子?正如您自各儿说的,您的家族掌握了整个国家一半的工商,您又何需跟那个没权没势的人来怄气?”
看到主子终于停下了手中丢的碟碟罐罐,忱嫫嫫乘机一股脑地把嘴边的吐了出来。
本以为会和以往一般,主子恢复从前的精明干练模样,却出奇地发现,竟然上座的人脸色愈加地难看。
“没权没势?这话说得好!你没看见在‘永华梧桐’她的狠劲,竟然敢在我们三个老人面前撂话。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爱理不理的样子,虽说是正宫,可这谱也着实是摆过了!”
“我的手上从不染血,但是冤魂倒是不少,凡事量力而为,自己省得就好!”
在这宫里头的,谁的手上没有几条冤魂?她倒是本事了,竟然敢威胁自己!
可不知为了什么,想到最后走时不小心瞥到那个人轻蔑中带着嗜血的笑容,浑身又是一颤。
其实,自己无论是在家族内部的争斗还是在在宫闱中的披荆斩棘,什么阵势没见过,所谓无商不奸,自己能立足于这一步,该有的气度绝对不会少。
可是在见到那个女人的第一面,自己就知道,那是天下的至毒,是男人都趋之若骛的至宝!
虽没有装扮,可那天成的卓然风姿不是凡人可比,再加上民间传说中的“凰女”给她带来的无上神权,“太女”本已是皇族能给予的最高尊崇。
接下来还能是什么,还可以是什么?
恐怕无论是陛下是否爱上这样的一个人,为了她背后凝聚的崇拜人心,疏离后宫也只是迟早的事。
到时,如若让她再瓜熟蒂落,十月怀胎,这疆羽的皇位无疑又是神婚后最自然的事情。
在身为“凰女”的母亲的照耀下,即使是个傀儡,谁也夺不了她儿的储君地位。
无所出的自己到时还能有什么指望?
所以,她,是个太危险的存在,与其现在称小让其建立了威信逐渐坐大,倒不如一劳永逸,背水一战!
赢了还有拼下去的资本,如若输了,输了。
就当自己白走了趟人事!
良妃悠扬着刚刚散落的乌丝,迷离着双眼看向这位慢慢孤寂的日子里逐渐失去对人性的执着而不断演变成对权势单纯的追着的可怜女人:
“忱嫫嫫,如果我让你干一件事,可以允你一个愿望,你说,你愿不愿意?”
萜着金片的纤细绔腕上一片荧光,那是尊荣,亦是身份,昭告着天下,亦是提醒着所有人尊卑有别。
如果,如果有一个愿望,即使是最后活着的几年,只要能让自己享受到真正主子的尊严和高贵,那么拼上一次又何妨?
“还请娘娘示下!”
古铜色的暮霭下,整个“绶云宫”灿若空中的一朵流云,绯红灿烂,写意非凡。
却没有人看得清,那里面的主人现在在思量着什么。
一个恭敬不失坚毅的背影直到深夜才从那所宫殿静静地闪了出来。
月光也早已升上了枝头,带着森冷的气息,将那个影子拉拔地愈加绵长,愈加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