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刚在想什么,萧姝何尝没看出来,她玩味的笑了笑。
“何伯,去南城毛里巷。”
何伯并没问她,一个没去过南城的姑娘怎么连南城的一个陋巷都知道。
南城,平民所居,毛里巷,又称暗娼巷。
从北城到南城约莫一个时辰。马车渐渐从平稳过渡到颠簸,酒气,劣质脂粉气,腐烂的瓜果味儿,馊了的饭食味儿,血腥味儿,泼妇骂街声,小孩啼哭声,男人的呵斥声,一齐考验着人的嗅觉和听觉。
萧姝不动声色,带上幕离,在何伯的帮助下下了马车。
巷子里顿时一静,这样一个大家小姐出现在毛里巷是十分奇怪的。
她身量中等,着一身上好料子制成的紫衣。一头青丝未挽,柔顺的披在肩上,虽然带着幕离看不出模样,但隐约能看出那轮廓还是不错的。
毛里巷,男人都知道,那是最下等的****场所,一块猪肉,或者半袋子米粮,就能让几个**大打出手,抢下那桩生意,然后那男人还能被好好伺候一番。酒鬼赌徒就爱来这里寻欢,只要不弄死个人,怎么玩儿都是没人管的。毛里巷是没路走的女人的去处,这里的女人也就是活着罢了。
萧姝透过幕离,看到几个女人围着一个男人,其中一个红衣女子道:“大爷,刚刚说好了,三个馒头玩儿两盏茶时间,说话可要算话。”被拉住的男人没动,依旧瞪着俩牛眼看向萧姝。
“大爷,您就别看了,瞧瞧那拉车的马,以前我爹爹当过马倌,我也跟他学了点,所以能看出那是千里良驹,这就表明人家姑娘大有来头,您啊,可别去招惹她,小心惹了一身骚,别和隔壁的那双飞一个样儿,没那富贵命,偏攀那富贵人儿”那红衣女人轻浮的把帕子拂在他的脸上。
因为那女人的提醒,他没出什么差错,但这么被当众刺了几句,牛眼男人心里总有那么几分不快:“刚刚的生意不找你做了。”
旁边的另一个女人赶紧出声:“大爷,找我吧,我昨日又学会了一个新花样。”那牛眼男人便把她拉进屋子。
红衣女人一看生意黄了,脸上满是失望:“三个馒头那,省省也是两天的饭。”
她旁边的女人大笑:“谁叫你不会说话,男人啊,都得捧着,哄着,就算是错,也不能说是他的错。”
红衣女人不屑:“你天天捧着的那个今天可是进了别人的屋子。”
那女人恨恨瞪了她一眼,飘飘的走了。
萧姝走向那红衣女人,在她耳边低语:“带我去找你刚刚提到的双飞,报酬,十两银子。”萧姝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凭她刚刚提醒那男人的善意,还有接下来让她带路的事,十两银子给她也是无所谓的。
红衣女人一脸惊喜,交了十两银子,她就可以离开毛里巷了,虽然身份改变不了,但别处的青楼楚馆里遇到的人总归比这里好。
红衣女子连连点头:“姑娘,请随我来。”
萧姝跟在她身后,随行的还有何伯。
走了半盏茶时间,萧姝来到了一个破旧的木屋前,和这里所有的屋子似乎没什么两样。
“姑娘,五天前双飞被一辆马车扔下来,正好扔在我门口,她脸上全是疹子,虽然怕那疹子会传染,但那也是一个可怜人,想着以她那漂亮的底子,病好以后肯定会……可惜,那姑娘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真真愁死个人。”
即使可能得了会传染的病,她还是冒险救了下来,为了比风险更高的回报。
“给你一百两,这女人交给我。还有,今日的事一字都不许透露,否则……”萧姝半是利诱半是威胁。
“好的,小姐,你今日就是看上了我家的瓷瓶。”红衣女人急道。一百两,她找个良人也够了。
萧姝带着何伯进了屋子。黑魆魆的屋子中间摆了张床,床上躺着一个蒙了面纱的人。越靠近,腐败的死气越浓。
何伯马上转到了萧姝的前面:“小姐,退后。”
“何伯,你看看那女人还有救吗?”萧姝依言退后。
何伯走近床边,只听到微弱的呼吸声,然后替她脉,说道:“气结于胸,一心求死,另外,还中了毒,若是不能立刻解毒,怕是撑不过今日了。”
“何伯,把这个给她服下。”萧姝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何伯打开一闻,心内一阵惊讶:竟然正是解那毒的解药。他依旧没对她的行为提出任何疑问,只是拿出药丸给她服下。
奈何那双飞姑娘就是上下齿紧紧咬合。
萧姝冷笑:“双飞姑娘,这是对他至死不渝吗?”
双飞似是听明白了那话,张嘴咽下了药丸。
“何伯,带回萧府。”萧姝当先走出屋子,呼吸了下新鲜空气,奈何,只要是在毛里巷,就没有新鲜的空气。
何伯背着个女人走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毕竟他背上的女人五天前就是被扔下来的,现在被接走也很正常。
马车按原路返回,驶向萧府。
回到疏通院,萧姝吩咐茯苓:“将马车里的姑娘带回来好生照顾着,若是醒了,送些易消化的食物。令外,荷香如果回来,让她立刻来见我。”
茯苓道了声是就退下了。
萧姝回屋里换了身衣服,走到书桌前挽了袖子,向砚台里放了少量的清水。随后把墨锭从水里捞出,捏在手里,手执墨如执笔姿势,腕和臂同事运动,然后在砚台上垂直打圈儿,一圈一圈,胳膊都酸了,那砚台里的墨依旧很淡。她一急,墨锭打了个滑,便溅了一桌子墨点儿。
她似是响起小时候父亲的念叨:“非人磨墨墨磨人。”磨墨静心,她的心还是不静,像今日走的就是一步险棋,这里面变数太大。但不管变数有多大,她都要从这变数中劈出一条路来。
吩咐下人收拾了桌子,洗了手,荷香便回来了。
“小姐,你今天是不是给银子给少了呀,五两银子不太够买那些药。”荷香皱了眉抱了十来个药包进来。
确实,她那张单子上共列了十五味药,但她只给了五两银子,那五两银子大概只能买到其中七味,所以当时萧茗看到那单子时很惊讶。
她并不差银子,她差的是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