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声中，郑启航已经迈步走进屋子，司徒靖揉搓着眼睛，她没有看错，这人的确是郑启航。
司徒靖脸上的神色古怪之极，道：“你，你不是睡着了吗？”
郑启航淡淡一笑，道：“不但我睡着了，好像你也睡着了，不但磨牙磨得咯咯响，还不停地说梦话，莫非我俩都在梦游不成？”
黑衣老人看着他俩，忽然冒出一句，道：“你俩睡上了？”
司徒靖狠狠地跺着脚，满面通红，道：“谁说我俩睡上了？”话刚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这句话太多余。
黑衣老人果然紧抓着不放，道：“既然你俩没有那么回事，他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得很清楚？”
司徒靖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说，白天我在来这里的半途上遇到了岷江五鬼那几个阴魂不散的东西，我打又打他们不赢，所以就只有跑，忽然就遇到一个身穿青衣、头戴斗笠、背挂长剑的人，岷江五鬼看到这个人好像怕得要命，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原来就是唐人凤。”
林大掌柜皱了皱眉头，道：“想不到他也来了。”
黑衣老人叹了口气，看了郑启航一眼，然后摇着头对司徒靖道：“丫头呀！这郑公子虽然看上去长得也不错，但你就算要找男人也应当找这个唐人凤呀！唐门的名声虽然不怎么样，却贵为当今江湖第一豪门，唐大少爷不但年青英俊，剑法更是独一无二，天下间也不知多少少女为他痴迷。若果你和他好上了，说不定我这个做伯伯的也能沾点光。”
司徒靖瞪着黑衣老人，狠狠地道：“你信不信我告诉我爹爹说你欺负我？”
林大掌柜也看着黑衣老人，道：“为老不尊的东西，再满嘴胡言乱语，信不信我要你将刚才喝了我的酒都吐出来。靖儿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唐人凤又算得什么？天下间又有几人配得上我们的靖儿？”
黑衣老人吐了吐舌头，道：“人人都拿你当心肝宝贝，若没有一个人和你斗斗嘴，那岂非也无趣得很？”
司徒靖的眼睛这才有了笑意，继续道：“我见那岷江五鬼都怕那青衣人，于是也买了一身青衣和斗笠，打扮成那唐人凤的样子，只可惜我不会易容。后来到了这里，那岷江五鬼又瞧见了我，幸得这位郑公子救了我。”
“于是你们——。”黑衣老人本想又打趣司徒靖一句，但看到白衣老人林大掌柜神色冷淡，便生生吞了回去，他自己或者也觉得炒了多次的冷饭也无味得很。
郑启航笑笑，道：“救字可实在不敢当，在下只是不愿司徒小姐死在我那好朋友家开的酒楼而已，只是司徒小姐要走，何必要点在下的睡穴？”
司徒靖脸红了红，道：“我本来是早就要走了的，可实在又怕那岷江五鬼去而复返，躲在外面偷袭我。”
郑启航道：“在下好心收留你，你要走跟在下打个招呼就行了，我是绝不会难为你的，你也不用点我的穴道呀！”
司徒靖的脸又红了。林大掌柜笑了笑，道：“郑公子恐怕不大了解这丫头的脾气，这丫头是口上服输，心里却从不服软的，如果我没有猜错，郑公子虽然救过她，她却不愿在郑公子面前示弱，所以跟郑公子开了个玩笑。”他转头看着司徒靖，又道：“丫头，还不快跟郑公子道歉？”
司徒靖叹了口气，道：“你虽然救过我，我心里自然是感激你，只是我却也要告诉你，我司徒靖虽然不是那岷江五鬼的对手，你的武功固然能令他们心灰意冷，但我却也能让你小小地上一次当。只是我实在不明白，我的剑法虽然不怎么样，点穴手法却是一流的，我明明点了你的睡穴，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郑启航摇摇头，似乎终于明白，摸着鼻子道：“女人的心果然海底的针，明明自己受了坏人的欺负，却偏要将气出在好人的身上。”
林大掌柜哈哈大笑，道：“郑公子明白这个道理，以后就绝不会那么容易吃女人的亏了。只是靖儿啊！你也把郑公子想得太简单了！你可知道天下用飞刀学飞刀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只有李探花的飞刀才能称之为‘小李飞刀’？只有小李飞刀才能出手一刀，例不虚发？”
司徒靖已问道：“为什么？”
林大掌柜看了郑启航一眼，道：“只因别人出手的是飞刀，小李飞刀却绝不只有飞刀。”
司徒靖道：“飞刀就是飞刀，什么是绝不只有飞刀？”
林大掌柜道：“昔年百晓生排兵器谱，为何却将小李探花的飞刀区分开来，独独排在第三？只因李探花手里的飞刀未发时已凝聚所有的心神内力，飞刀只不过是个载体而已，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也练飞刀，但与小李飞刀相比，只是形似而神非的原因。”
司徒靖道：“林伯伯的意思难道是所谓剑气也能伤人，心中有剑，无剑胜有剑？”
林大掌柜道：“差不多，若果小李飞刀的传人没有深厚的内功根底，独树一帜的内功心法，又怎能将手中的飞刀运用自如，出手一刀，例不虚发？是以你的点穴手法虽妙，但你的内力和郑公子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在郑公子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即使你明明点中了他的穴位，事实上对他却是没有丝毫的妨碍。”他又看了郑启航一眼，道：“郑公子，我说的对么？”
郑启航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只是我实在想不到，当天在‘富贵银号’被马三爷一杯茶水泼在身上，仍能隐忍不发，看上去像个年老体衰的老头子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林大掌柜哈哈大笑道：“郑公子过奖了，在下和郑公子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郑启航皱眉道：“像林大掌柜这样的人，莫说一个马三爷，恐怕五个马三爷也不是你的对手，在下实在不明白，林大掌柜为什么要蛰伏在马老板门下当个掌柜？须知以阁下的能力，纵不能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也是一代豪侠，如今马三爷接管‘富贵银号’，林大掌柜明明有能力，为何仍让他为所欲为？”
林大掌柜淡淡一笑，道：“郑公子说得不错，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郑启航道：“既然如此，林大掌柜可否说来听听？”
林大掌柜悠然道：“当然可以，老夫在马家已二十多年，但这二十多年来却自问无愧于天地良心，更没有做过一点对不起马老板的事情。”
郑启航道：“如果马老板生前知道林大掌柜的真正身份，恐怕受宠若惊也来不及。”
林大掌柜叹了口气，道：“但马老板这次为屑小所害，老夫事前却万万没有察觉到一丝风声，否则无论如何也得帮助马老板渡过这一劫的。”
郑启航也叹了口气，道：“马老板的事情，不说也罢。但当日马小龙和大小姐等三人被毒死在‘富贵银号’，你我二人皆在现场，到底是何人所害，我至今仍毫无头绪，林大掌柜可知其中内情？”
林大掌柜苦笑着，道：“郑公子也毫无头绪，老夫又怎知其中内情？正因此事，老夫是以叫来这丫头。”林大掌柜转头看着司徒靖，又道：“这丫头虽然武功平平，轻身功夫却是不错，我知你心中有很多问题，这丫头口齿伶俐，你们既已认识，就由这丫头替我回答吧！”
郑启航笑笑，似已明白林大掌柜的意思。林大掌柜在“富贵银号”蛰伏多年，此刻既已暴露，也不想继续隐瞒，但又不知司徒靖是否说起什么，言辞自然有所顾虑。
他转头看着司徒靖，道：“司徒小姐的轻身功夫的确是江湖中屈指可数，在下刚才就差点被甩丢了。”
司徒靖淡淡道：“你不必擦鞋，你能跟上我，证明你的轻身功夫还在我之上。总之你想知道什么，我答你就是。”
郑启航道：“那真是好极了，刚才你对我说你们叫‘影子’，是不是也包括林大掌柜？”
司徒靖看了林大掌柜一眼，林大掌柜脸色平静，举着酒杯慢慢地喝着。
司徒靖点点头道：“是的。”
郑启航道：“还有谁？”
司徒靖一指黑衣老人，道：“这位是白寿涛白伯伯，还有我爹爹，他们三人是义结金兰的好兄弟。”
黑衣老人白寿涛倒了杯酒，向着郑启航举杯道：“郑公子，请。”
郑启航微笑着点点头，他目光又转向司徒靖，道：“那么你爹爹呢？你爹爹又是谁？”
司徒靖咬了咬牙，道：“你救过我的命，你随时可以把这条命拿回去，但要知道我爹爹是谁，除非他自己亲口对你说，否则你就是杀了我，我还是不会说的。”
郑启航转头看着林大掌柜，林大掌柜微微一笑，道：“若果要我说，我也是这句话。”
白寿涛看也不看郑启航，边喝着酒边道：“你不用问我，他们的回答就是我的回答。”
郑启航喃喃道：“你们宁愿死也不肯说的人，必然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想来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让你们宁愿为他牺牲性命，如此一位人物必定是个好人，我不用知道也罢。”
司徒靖莞尔一笑，道：“这才是个乖孩子，乖孩子才有糖吃。”
郑启航在心里叹了口气，哪个以前经常给他糖吃的女人却已再也见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