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鸢还没说完,端木卿绝就顿然紧张地握紧她的手,温柔的摸样突然凶神恶煞的,着实吓人。
“呃…是啊。”
“忘莫离真的对她下手了,烈心锁有没有伤着?有没有…”
“我说你,不是见烈心锁长得美,又移情于她了吧?她可是烈焰的女人,不是海儿姐姐!”
蓝鸢的斥责教端木卿绝略略收起紧张的神色,“就只是问她有没有事,忘莫离若是对她出手,也就是替北域抹黑,孤王又怎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就只是怕她给北域抹黑?!”
蓝鸢算是搞不懂了,先前找不到海儿姐姐那么失落,可是那夜之后,他又轻松自若好像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人,就像有了十足的把握能找回姐姐,又或者已将佳人重搂怀内…
他去找烈心锁的那夜,他们到底是说了什么,就连烈心锁也很奇怪,“她没得逞啦,烈心锁都不承认自己是海儿姐姐,她当然不会冒然加害她了,难道不怕烈焰要了她的小命?!”
“那就好…”
很明显的,端木卿绝长舒了口气,发现蓝鸢一直疑惑地瞅着他,他唇角一扬,“小姨子,乖,这会儿宫里人多手杂,一不小心可能会弄伤你,天也开始暗了,快回宫吧。”
“哎?!天哪有黑,我要跟着你以前回北苍啦…”
夜里,烈焰为端木卿绝准备了送别晚宴,大家喝得煞是畅快,谈天说地,气氛煞是热火。
烈焰还特意准备了焰火,深蓝色的天际朵朵巨型烟花绽放,一行人站在宫内最美的锦绣湖边,烟花五光十色的影子打在烈心锁同端木卿绝的脸上,勾勒出轮轮流光溢彩的弧光--
他们亮亮相望,四目眼中的烟花好像在倾诉着什么,身后锣鼓喧天,音律绕耳,身边舞娘曼舞,绚丽多彩,人们忘乎所以的欢笑,都被眼前的美景给迷呆了…
不知几时,两人的距离越挨越近,已是并肩而站,“九王爷明日回程,当真即要同北苍开战。”
“是,为寻佳人,为偿罪孽,为我妻儿构筑安平天下,此战非打不可。”
漫天流光焰火,不及那一双金瞳闪耀夺目,“那妾身就祝九王爷马到功成,凯旋而归。”
她情深蒙蒙地凝着他,他动情至真地笑靥相应,“只求孤王能赶得及王妃临盆之前…”
她不答,只是默契的嫣然而笑,只瞧烟花的火光打在他们的身上,一只大手深情地握紧那一只小手,火光将其绝妙的隐藏,却是逃不开那不远处的一双赤红眼眸…
隔天清晨,端木卿绝率军一早离开,烈北陌虽然暗示只要他需要,东炙会派遣援兵,可端木卿绝还是拒绝了。
待端木卿绝离开,念沧海可是好好捉弄了烈焰一番,谁让他趁人之危,利用她失忆一直骗她是他的女人。
此时烈焰浑身湿透,活像个落汤鸡,“心锁,你到底怎么了?”
“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凭何吻我?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妻子!”
“呵,原来姑娘是想起了过去,其实本王不过是见你有孕在身,所以撒谎给你一个栖身之所,本王以为你是受夫君抛弃毒害,而本王却不屑欺负女人的孬种,至于吻你--给你高高在上无比尊贵的王妃名衔,你又生得如此美丽,本王总得收点保护费吧。”
他表情一变,顽皮得像个孩子,其实从端木卿绝来东炙后,他大抵能猜到她肯定恢复了记忆。
“那作为代价大王许我一个安逸的待产环境,也不算不吃亏吧?!”
念沧海嘴皮子上打着趣儿,心底却是绕着几分失落,其实她心里有个猜测,她曾去过烈焰的宫殿,而就是在他的宫殿呢,他看到一副山水画,画中景象是中原江南,准确的说是--
靖州,那是娘亲的故乡…
而在画的右上方有着几行行云流水的词句,不是那词句有多惊艳,她才牢牢深记,而是那提笔人,那笔迹,她认得…
是…爹爹…
他救她绝非如此简单。
“父王,王妃!!”
这个时候,烈北陌的声音从远处一点点逼近,“殿下。”念沧海转身行礼,烈北陌点点头,随即被跟着转过身的烈焰吓到,“父王,你 这就是?!”
烈北陌不免因为烈焰一身落汤鸡的摸样而心悸。
刚才元公公匆匆来报,说是父王和王妃单独坐着小舟出游,生怕他们出事,果然方才听到湖中央一声巨大水声,“父王无碍,不小心落下水,还好是王妃及时救了本王。”
烈焰说时,一手揽上念沧海的后腰,脸上还衬着不以为意的笑,“大王,大王!!”这个时候,元公公圆滚滚的身子也从不远处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半的婢女,他一瞧烈焰这么狼狈,可是心疼,“还不送大王回宫更衣!”
眼下的情势,念沧海也只有继续这个谎言,相信卿绝也知道其实她已回忆起了所有,他之所以没有逼她承认,又将她留在东炙,都是为了保护她和腹中孩子。
一日不除北苍,北域就无安宁之日,无论是呆在北域还是他身边都是危机重重,相反…
东炙却是安逸之所。
呵,也许卿绝也知道她仍在生气,还很生气,所以才让自己那么任性,也不认他。
“莫离欠下太多太多的罪孽,我曾将最深爱的人推入地狱黄泉,将他没日没夜遭受非人折磨,不过幸运的是,感谢上天让他遇到了‘她’,有‘她’在他就能重振旗鼓,重获幸福。”
“不是我愿意,而是我未曾真正珍惜过他的情,他的心,而那个‘她’给了他的心一个归宿,真正的归宿。”
“不会的,就是她真的在地狱黄泉,端木卿绝也会去找她们母子,阎王会被他吵得不消停而放人的。”
莫离临别的话反复在念沧海的脑海里徘徊,其实…那一夜,她选择坠崖也不原谅卿绝,自己也是有错的吧…那么的任性,那么的决断,那么的无情。
是她还不够相信卿绝,也没体谅他或许是中了迦楼的幻术…
寝屋里,念沧海双手抚在高高隆起的小腹,心中五味杂全,还有三个多月就要临盆:“卿绝,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和孩儿都在这儿等着你。”
但是不出多日,念沧海却是心心念念着端木卿绝,“我想回北域。”
也许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不,端木卿绝留你在东炙就是为了保你们母子平安,你若回北域,端木离的人势必知道你还活着,那只会加剧北苍同北域开战的时间。”烈焰否定了她的念头。
“也许北苍的人早知道我还活着,躲在东炙也未必安全。”
“你若担心婆罗律音追来这儿会回去北苍告密,你就大可勿用担心了,本王定不会活着放他回去!”
正说着,屋中一道黑影闪过,烈焰动作敏捷地立马抓住了他,“谁?”
那人淡定的转身,茭白的月光勾亮半张妖冶绝伦的脸孔。
这人儿美得让人分不出性别…
“美人…七爷?!”
烈焰听过婆罗律音的名号,他幻术了得,他不信他会就如此轻易的落在他的手上,“呵,我更乐意大王喊我另一个名字--迦楼。”
“哪一个名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何而来,名字是无法改变本王的决定的!”
烈焰忽地出手,迦楼却是更快地一个闪身,指间弹出一颗白子,触及墙壁时绽出一股浓烟,“婆罗律音!!”
烈焰追入烟雾之中,休想以为用这小小的障眼法就能逃过他的五指山。
浓浓白烟之中发出刀剑相碰的巨响,惊动了屋中沉入熟睡的人儿,她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迦楼姐姐?!”
她冲入那团白烟中,只听两个男人同时惊呼--
“海儿!!”
“丫头!!”
迦楼收起手中蛇剑,烈焰收起腰间犬刃,白烟转瞬消散,只瞧念沧海倒在地上,所幸有双手紧紧拥着她护在怀中,“海儿!”迦楼惊得 面色煞白,他不曾料到他同烈焰刀光剑影的时候,她会突然闯了进来--
他手中刺去的那一剑差点就穿过她的身子!!
不该是这样的,他明明布下了结界,旁人是无法感觉到的。
“迦楼…姐姐…是你么…是你么?!”
念沧海眼含泪光地抓着迦楼的衣襟,迦楼这才发现她手臂流着血,定是他方才抽回剑的时候还是误伤了她,“我又伤了你…”
妖冶的眸里聚满不舍,痛楚,自责。
正当他撕开自己的衣袖为她包扎,一把把剑不知几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大胆刺客,再敢动半下,就要你万剑穿心。”
那是保护着宫殿的侍卫们,迦楼无法动弹的片刻,烈焰从他的怀中将念沧海抱起,“大王,不要,不要伤他!”
念沧海激动地试图挣脱,“杀不杀由本王决定,你现在受了伤,不要动,会伤着孩子的。”
烈焰厉色怒喝,她才镇静下来,眼睁睁看着迦楼被一班侍卫以剑抵着脖子,“不要伤他,他是无心的…”
“既是无心,伤害终究是伤害,那一剑若不是划过你的手臂,而是你的身子,该怎么办?!”
太医为念沧海包扎好伤口,她就请求烈焰放了迦楼,可他的反问让她哑口无言。
“其实不怪他的,是我自己闯了进去,迦楼姐姐,并不是有心伤我的…”
她忘不了他眼中的痛楚,她知道他仍是原来的那个迦楼姐姐,那个疼爱她保护她,不舍她受半点伤的迦楼姐姐…
她知道她受伤,他比她更痛苦…
“他那么伤你,你还原谅他?!这伤可以,那龙嗣山那一单呢?!”
烈焰的问让念沧海再次沉默, “让我见见他,好不好…大王,我也想知道龙嗣山上,他为何要那么做。”
晶莹的泪伤心地一道道滑落,烈焰喟叹一声,“现在不行,明个儿本王会派人将他押来。”
“不,就现在,我现在就要见到他。”
她执念地抓着他的手,他曾听说她在北域的时候和婆罗律音感情好,没想到会是如此的深厚…
他明明是男人,她却亲昵地喊他姐姐…
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才让她可以原谅曾试图要杀了她的人…
念沧海的执念是烈焰无法拗得过的,不出片刻,迦楼被押了过来,他双手被负着用铁镣锁着,“迦楼姐姐。”
念沧海不顾手臂上的伤,掀开被褥就跃下床飞扑到他的身前,拥住他--
“海儿…”
迦楼满面愧疚,声音都是发颤的,是梦么?
她该恨他的,为何还要为了他流泪,为何还要执念地见他,她手上的伤,“很痛…么?!”
“不痛,我的痛怎记得上迦楼姐姐‘这里’的痛?”
念沧海的手掌摊平抚在迦楼的心口,一道泪生生从男儿眼眶中滚落,“傻瓜,你真是个傻丫头,为何不狠狠给我一巴掌,又或是在这里刺上一剑都好!”
他的自私,他的狠心差点要了她的命,不…
是她们母子的命,她该恨他,恨他入骨!!
“不,我永远都不会这样对你,永远都不…”
“你就不怕我又是来索命的?”
迦楼一语一出,烈焰立刻将念沧海从他的怀中拉开,“你若敢伤她,今夜定要你人头落地。”
“呵。”
迦楼粉唇一勾,泪痕未干的脸上忽地冷笑张开,冷得吓人。
“你以为这小小铁镣子能奈何得了我?!”负手腕间一动,身后绽开一声巨响,铁镣子一眨眼碎成两段,指间一动,白子悄然弹在墙壁上,又绽开一股白烟--
“丫头!”
烈焰护着念沧海在怀中,就听她撕心裂肺地喊:“迦楼姐姐,不要走!!为何要把自己埋在黑暗中,这是你对自己的惩罚么?!”
她挣脱开烈焰的保护,白烟中她伸手去抓那个逃跑的人儿,“不要走,我不让你走!!”
她抱着他的腰,高隆小腹的身子紧贴着他的后背,她在哭,她的泪打湿他的衣衫,沁入他的肌肤,“海儿…”
念沧海就像个哭闹耍性子的小孩子,她不放,她不会放他离开,他还欠她一个解释。
“不要逃,哪里也不要去。”
“海儿…”
“是你欠我的,忘了么,你欠我一条命,不…是两条…你差之害死我和孩子,你肩上欠着我两条人命,我不准你说走就走。”
迦楼转过身,念沧海用动气的泪眼瞪着他。
他只是笑,悲戚的笑,“怎么办呢,命,我只有一条,你要拿去的话,就给‘这儿”刺伤两刀,我愿为你死去两次,好不好?!“他握着她的手抽出他腰间的短剑刺向他的心口--
“不要!”
血猛地从他心口喷溅出来,染红了念沧海一双眸子,也怔住了就在她身侧的烈焰,“迦楼姐姐!!”
迦楼单腿跌跪在地,念沧海握着短剑的手一扯,沾着血的短剑铿锵一声落在地上,血口太大,鲜血汹涌…
“不要!!大王,救救他!!太医,太医!!”
念沧海怎会料到迦楼会寻死,那一剑刺得是那么果断,若不是握着她的手,她的一个迟疑,只怕剑身一定穿心而过--
太医坐在榻边给迦楼缝合血口,上着药,随即包上纱布。
“迦楼姐姐怎么样?!他会不好死?!”
那伤口是那么深,那鲜血就像要统统涌出他的身子才敢罢休,“王妃勿用担心,所幸剑身擦过心脏,虽然伤口不浅,伤势严重,可他身子底子好,现在已经止住了血,熬过今夜就没事了。”
“熬过今夜…?今夜会有什么变数么?!”
念沧海听出太医话中玄机,“他只要这样静养着,不动弹不走动,当然更不能再伤及伤口,就无碍。”
“只要不动就可以了,对不对?”
太医点点头。
念沧海松了口气,坐在榻边轻握住迦楼的手,手儿轻轻拂过他血色惨白的脸儿,“没事了,迦楼姐姐,没事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许是失色过多,迦楼一直昏睡到夜半才回复意识,而手边坐卧着的是,“海儿…?”
“迦楼姐姐,你醒了?!”
他要动,坐起身,念沧海立刻轻按住他的手,“不要动,你心口的伤不能动的。”
迦楼这才感觉到心口传来的痛楚,才想起原来自己这是从地狱府外走了一圈,“为何要救我,再给我一剑,我欠你的是不是就能扯平了?!”
他另一手一动,念沧海急得以为他又是要拿剑--
“不要,我不要你还,我要你好好的活着。”
她怎能允许相同的事再发生一边?她那时那么埋怨他只是为了说服他留下,她要知道他会毫不手软的刺死自己,她绝不会说那样的话。
“呵,你个丫头,怎么到了这个时候都不分敌我,有敌人站在你的身前随你除却,就不该大发无聊的善心,你的善心会累死你的。”
他忍不得看到她眼中有泪,他更愿意她咒骂他欠她的时候,不过他却不想再给自己补上一刀,因为比起死,同她互不相欠更让他害怕。
有着拖欠,也许来世才能再次相见。
在对的时间里,对的地方,遇到对的人…
“别把我说的像傻瓜一样,不,我不是你说的那么善良的人。是你,因为是你,你是我的迦楼姐姐,所以我才要你好好活着。”
“…”
“我不是不恨你,不怨你,是因为更爱,更珍惜你,所以不愿失去你。”
迦楼不敢相信念沧海眼中落下的泪是为了自己,她是在为他而哭,他以为她会恨他,就像她说的他是她的迦楼姐姐,他该保护她,而不是亲手将她推向地狱深渊。
“那你这样惩罚我,不是太便宜我了?!”
如果放他一条生路,是让他永远隐匿在见不得光的黑暗里,那会不会比杀了他更加的残忍?!
这张妖冶的脸孔几时开始就只有愁容绕面?!
她不喜欢他这样,她喜欢他邪邪坏坏的笑,她喜欢他大无畏连卿绝都敢顶撞的架势,她喜欢他没正经和她斗气打闹的样子。
“海儿,为何不恨我,为何?!”
他眼中也含着泪,她的心因此狠狠抽痛。
“为何要恨你?你曾拼尽性命的救我,保护我,我怎能轻易都忘记,将一切都抹杀,如果你欠我两条人命,那我又该欠了你多少?!”
“…”
“我心中只有那个迦楼姐姐,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伤我的那个是婆罗律音,忘莫离的亲哥哥,深爱着她的男人,他要杀我伤我,是他的天命所在,可我的迦楼姐姐没有错,我恨不了他。”
迦楼泪水强抑在眼眶中,还说不是傻瓜--
迦楼也罢,婆罗律音也好,都是他,都只是他!!
“如果那一夜你坠崖已死,你的灵魂也仍旧会原谅我么?”
“死?为何我会死?”
念沧海沾着泪水的唇角忽地勾出一抹淡淡笑弧,迦楼讶异地看着她,“海儿…?”
“迦楼姐姐应该比我更清楚的,不是么?你应比我更清楚,我一定不会死,不是么?”
迦楼不说话,但念沧海看得出他眼中的惊涛骇浪,他是知道的,他从一开始就设下了一个局,他是坏人,十恶不赦的大恶魔,残忍的为救忘莫离而置她的生死于不顾。
可是啊…
“我答对了,对不对?”
“海儿,为何你会…知道?”
“因为我的迦楼姐姐,早已给了我绝不会因为易魂大法死去的解释--他是知道我不会死的,他告诉我,我的没想你有颗梅花,就是有人对我用了易魂大法,也无法摧毁我的灵魂肉躯!”
念沧海眼中含泪,唇角带笑的说着,“我又说对了,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