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刺啦刺啦的声响,端木卿绝撕开自己的衣袖绕着她的肩膀包扎住伤口,随即将她打横抱起。
“本宫的解药。”
皇甫静婉出声喊住起步离开的端木卿绝,而端木卿绝没有停下脚步,这一刻,他的世界只有念沧海一个人,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他怜惜地看着她半是晕厥的脸孔,渐行渐远--
皇甫静婉跟着追,醉逍遥一步拦在她的身前,“太后要的。”他将一个锦囊悬在指间,皇甫静婉一把夺了过去,“太后千岁,逍遥告退。”
他有礼有节地欠身行礼,俊白的脸上挂着狡猾的狐笑。
该死的!
好一个戏子,若不是他欺诈北苍,这一次绝不会落入端木卿绝的陷阱。
“婆罗律音,你忘了你是北苍人了么?!”
皇甫静婉冲着和醉逍遥一同离开的迦楼喊道,那“婆罗律音”四个字教他焦急的脚步顿了一下,只闻醉逍遥赫然回过头来,银绿的眸子像条张开蛇牙的巨蟒直射皇甫静婉的眼眸--
她愣在原地,就如方才的李公公一般跌坐在地,泪水生生涌出眼眶,才缓缓缓过神来--
她是怎么了?
就在那么一瞬,她觉得心口好像被一条毒蛇穿透而过,他--
那眼神和端木卿绝如出一辙,他也是先帝从林间带回来的,莫不是他也并非…凡人?!
殿内空寂幽静,静到能听见那蛊毒虫爬动的声音,皇甫静婉向着那瞥去一眼,原本该是活灵活现的蛊毒虫竟然残喘缓慢的爬动着,本该通体泛黑的身体亦是一大半变为了透明,它爬动着,就像是在竭尽所能的逃开死神的追捕,然而终究了无声息,一阵风出来,化为一滩粉粒消失于尘--
怎么可能?
活体逼出的蛊毒虫是不会死的,它为何会变为透明的颜色,就像是被灵力净化了--
灵力净化?!
那圣洁的力量,人类中至今只有忘莫离可以办到--
难道念沧海也生来拥有如同忘莫离那般强大的灵力?!
“太后,太后…”
空寂的殿中,一身狼藉的李公公向着皇甫静婉爬了过来,“太后…老奴无用,无法护…太后周全…”
“本宫没事,小李子,今日所受的侮辱,他日本宫发誓,定要数百倍讨回来!”
承景宫外,端木卿绝才现身影,小幽和烈北陌就迎了过来,“王爷,小姐怎么了?!”小幽看着端木卿绝怀中的念沧海面无血色,一颗心紧紧地悬了起来。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是端木离刁难你了么?东炙援军随时可以--”
“勿用,北陌殿下多虑了,爱妃只是受了点小伤,没有大碍的。”
端木卿绝只是不愿向烈北陌解释其中缘由,而那话听在念沧海的耳中是何其薄情寡义,小伤?原来…她受的只是小伤罢了…
打横在怀的身子微微挣扎,“海儿?!”
“放我下来。”
她眼神倔强地瞪着端木卿绝,他知道她听到了他方才的话,他以为她晕厥了过去,只是想绕开他们,快点将她带回房好好包扎伤口。
“妾身又不是豆腐做的,只是受了点小伤罢了,王爷还怕妾身走不动么?!”
念沧海冷冷的语调教气氛骤冷,小幽和烈北陌都察觉到异端,事态绝对如此简单--
方才见小幽慌慌张张的在国宴宴席上四处奔走,他出于担心就一路相伴,最终决定回到承景宫等他们回来,赶巧他们刚打,端木卿绝就出现了--
“九爷。”
“九爷。”
身后接连两道男子轻唤,是醉逍遥和迦楼赶了回来,“十爷。”烈北陌面含微笑朝醉逍遥看去,他则看着站在他身边的小幽,一张俊脸猝然冷了下来,冷得是相当不是滋味。
“国宴正兴,北陌殿下怎会来到这里?”
他问得相当礼节,那眼神却像是在咒骂他多管闲事,快滚去那无聊的宴席,少在这里瞎参合!
迦楼绕到端木卿绝身前,还没开口,“迦楼姐姐,陪我回房。”念沧海一句撒娇的话,听得烈北陌一头雾水,为何这王妃对个俊美少年喊“姐姐”?
屋子里,小幽为念沧海换下又脏又被扯坏的衣衫,又为她重新清理了伤口包扎起来,那伤口又深又大,小幽看着好不心疼,“王爷为何不一剑杀了那太后一了百了,迦楼说过只要种蛊的人死了,被下蛊的人体内的蛊毒自然而然就会消失,王爷为何要让小姐那么受苦?!”
“因为我不值得他冒险,惹来两国大战。”
小幽不过只是犯犯牢骚,却不晓刺痛念沧海的伤处,“不是的,小姐,小幽只是随口说说,王爷没有杀了太后是为了大局设想,要是两国开战,小姐的安危也会受到威胁,王爷一定是有别的考虑才选择这个法子的。”
“如今你身子里的毒已解,我的蛊毒也没了,小幽…你还愿意同我一起走么?”
念沧海不愿听那为端木卿绝辩解的言词,握住小幽的手,“小姐是又要逃离王爷?!”
小幽难掩诧异,都经历那么多事,王爷的真情诸人可见,为何偏偏小姐的心意就是不曾改变?!
“小姐你现在伤成,你还有了身孕,难道出逃比呆在王爷身边更好么?”
正堂里,四个男人相对而坐,从里屋里传来念沧海的说话声,很响却不明晰。
那丫头一定是在发脾气,他得和她好好谈一谈!
端木卿绝心心切切的向里屋张望,只是这分开的片刻,连带着他的心一并带了去,他知道她肯定误会他了,她一定在向小幽埋怨他的不是!
他需要和她独处,和她解释--
想着,身子已经站了起来,“王爷。”烈北陌却忽然喊住他。
“北陌殿下,还有何事?”
端木卿绝显得有些不耐烦,这一刻他希望整座承景宫只有他和念沧海,他无瑕亦无心应对任何人--
“恕本王没有眼力见,占有王爷片刻时辰,本王想说的是--也许现在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对,可本王不想错过机会,人生难得遇见一见如故,因缘契合的良人…”
“殿下但说无妨。”
“本王向王爷提婚,本王希望王爷答应将小幽许配给本王,本王定不负王爷信任,待她一生相好。”
正堂里气氛微妙,某人的脸顿笑得乍现冷光,端木卿绝悄然朝醉逍遥瞥了一眼,那皮笑肉不笑的摸样可不是个好的兆头。
“女子嫁夫是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北陌殿下若有此意,孤王再次代谢,可这还得看小幽丫头自己的意思。”
端木卿绝折中答道,若小幽只是个普通的小婢女,他自当不会驳了烈北陌的面子,然而小幽被海儿视作亲妹妹,眼下她已在生他的气,他若再替小幽做主擅自答应,指不定她又会带着那小丫头一起出逃了。
“王爷说的是,想来也是本王太鲁莽,可本王不愿错过姻缘,还望王爷给本王一个机会亲近小幽姑娘。”
烈北陌倒是丝毫不恼,反倒越挫越勇。
端木卿绝又扫了醉逍遥一眼,见他仍不说话,便不好再拒绝--
“内人待小幽丫头视为亲妹,她能得北陌殿下倾心是她的福分,殿下若能令她同样倾心,孤王又岂会阻挠?!”
噙着笑答,端木卿绝的眼神却是向着醉逍遥,这番话像是有心暗示他,自己所想要的若不亲自去守护,那他这个做兄长的就只好成他人之美了。
某人是听懂了,然而他始终毫无反应,银绿的眸子半眯着,端着一杯茶小啄一口。
身边的迦楼是坐不住了,不过就是要个丫头而已,九爷干嘛和那个烈北陌扯那么久?!
他都不担心海儿的伤势么?!
“九爷,我进去看下海儿是不是上完了药。”
迦楼说着就站起身,不过是知会端木卿绝一声,人已经迈步朝着里屋而去,赶巧小幽正好端着脏水盆从屋子里出来,“丫头,来,把这个给我,他们正好在说你呢,你过去,我来照顾海儿。”
迦楼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水盆夺了过来,手一推就将小幽推了过去,她一脸茫然,无辜的看了看端木卿绝,又看了看烈北陌,直觉有个角落气氛异常,那人事不关己的喝着茶--
“王…王爷,殿下,找小幽是何事?”
小幽看着端木卿绝,烈北陌微微脸颊泛红,少年羞涩却不畏缩,靠近一步过来,一手握住小幽的手,“是本王向王爷讨要你为妃。”
“…”
卷翘的羽睫眨了又眨,小幽茫然地凝着笑脸盈盈的俊美少年,好半晌才头一低,看着被他握着的手,又羞又惊地抽回手,“小幽姑娘?”
手心落空,烈北陌立刻又靠近一步,小幽吓得连连退步,“小幽姑娘,是不是本王太鲁莽了,你不用害怕,本王绝不会勉强你。”
“不是…不是,我不是…”
烈北陌很是紧张的解释,和女孩子告白他也是第一次,根本不知道这么直接会吓坏女孩的。
小幽也紧张得很,一张口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脑袋里乱哄哄的,为什么突然说要讨要她为妃?
心口是小鹿乱撞的紧,眼神是情不禁地朝着那个悬着诡异气流的座椅看去--
一袭白衣锦袍的男人俊美不凡,温润如玉,阴阴柔柔的微勾着唇角,一口口的品着茶,仿佛这边发生的事完全和他毫无关系--
是啊!
可笑的她,有人要讨要她为妻,管他什么事!
吻过她对他来说,也就只是个毫不重要的过客罢了…
“小幽姑娘,本王性子直,要是措辞不恰,你可别生气。”
烈北陌还是哄着小幽,一手搭在她的臂膀上,某人放到唇边的茶杯愣是一震,因为小幽没有抗拒,倒是比方才多了几许镇定,甚至是迎合,她笑着,煞是礼节地欠身道:“北陌殿下言重了,小幽出身凉薄,殿下如此放低身价,是小幽不知轻重了呢。”
“不许这么说,英雄都不问出处,美人儿就更无需计较这些,只要能得到美人的心,本王可以给你最尊贵的身份。”
烈北陌豪爽扬笑,比起方才她不知所措的逃开,这一刻他是笑得畅快--
两手都攀上小幽的胳臂,一个激动就将她拥入了怀中,“呃,殿下?!”小幽羞红着脸,下意识地想要推开,然而察觉某人的脸上再无笑意,还侧某瞥了过来,眼神冷得犹若寒风刺骨,原本要推开的手成了轻轻搭在烈北陌的腰间。
烈北陌自当高兴小幽如此主动,然而他再有进一步的亲密时,她又含羞将他推开,“夜色不早了,小姐有伤在身,小幽要先去照顾小姐了。”
说罢,不给烈北陌阻拦的机会,小幽转身“逃”回了屋内。
“小幽姑娘。”
烈北陌紧跟着而去,谁想一道白影就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的跟前,“北陌殿下离开国宴多时,未免北苍心生怀疑,还是同逍遥一起回席上吧?”
朦朦胧胧间,烈北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从方才起醉逍遥是沉默得异常奇怪,回想初见小幽姑娘见着他时亦是畏怯又繁复错杂的眼神,再联想现在他突然反常的阻挠--
难道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情丝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