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卿绝唤着她的名字,那声音隐含着一丝颤瑟,一丝堂皇,是因为他隐藏的心事都被她发现了么?
他来到她的身边扶着她,大手搂在她的腰间,眼神表情都变了个人,就连前一刻还冷冽如麻的狼形面具都显得是如此温柔。
他深情爱怜地凝着她,就是这样的眼神才会让人不知不觉的沉沦…
骗子!
若是不爱,就不该用这样的眼神欺骗她,念沧海同样凝着端木卿绝,然而她眼中的眸光却没有一丝与他相同,见他死去她是如此上心,然而看到他“复活”,她眼中竟没有一丝愉悦,有的就只是--
疏离…
端木卿绝能感觉到,当他听到她的脚步声,他的心仿佛被应声掐断了跳动,他从不知畏惧的滋味,但是那一刻他明白何为害怕,他不愿她听到他和皇甫静婉说的每一句,他更不愿她会相信自己只是莫离的替代品。
然而她的眼神在告诉他,她听到了…还对此深信不疑…
那是种拼尽全力想要解释,却又无力开口的感觉。
“呵呵…”
寂静的殿内亮起一道嘲弄的冷笑。
皇甫静婉红唇半咧,静观着那一对苦情鸳鸯,四目相汇的眼神繁复错杂,那丫头是爱着端木卿绝的。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她的心正在被痛苦煎熬,她很生气,很愤怒,但独独没有她所期许的恨?!
她愤怒端木卿绝的欺骗,却不恨他将她当做另一个女人的替身?!
她竟和忘莫离不同?!
皇甫静婉难以置信念沧海的心竟没有被丝毫的仇恨污浊,她不失时机的挑拨着,陷害着,那一句“替代品”就是为了让她听到,让她痛心,让她悲伤,然而她的心痛了,伤了,却没有被丁点儿的恨意笼罩。
可恶!
她需要她的心充满阴暗面,只有这样才能加剧蛊毒的发作,她调准时机的刺激,就是要她的心被蛊毒吞噬,只要她失了心,就在这一刻,她便能趁端木卿绝不备,操纵她让她切切实实的了结了他。
皇甫静婉步步逼近他们,殿内的气氛随之犹若利箭在弦,端木卿绝习惯地将念沧海护在身后,“呵呵…瞧瞧王爷是如此爱护你,即使你只是个替代品,残缺的,丑陋的,他也毫不在乎。”
皇甫静婉盯着那魁梧身段后的娇小嘲弄讪笑,倾尽其能的点燃念沧海心中的黑暗。
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失败的,念沧海,恨他啊,怨他啊,让本宫看到你心里的阴暗!!
端木卿绝拳头紧握,他从不对女人动粗,然而眼前的毒妇让他恨不得将她那张该死的撕成碎片--
“多谢太后,太后果真独具慧眼,连王爷对妾身的爱都看得是如此透彻。”
小手抓住端木卿绝就要挥动的手,他诧异地与她对视一眼,念沧海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从他的身后走到太后的身前,“太后不用太替妾身伤心,更不用担心妾身会因此怨恨王爷,妾身爱王爷,爱到可以为他奋不顾身,他若死,我便亡,影子也好,替代也罢,妾身只是很高兴王爷设计躲过了那卑劣的小人之作!”
念沧海眼神狠烈,气氛如虹地瞪着身前的人,一扫眨眼前还落寞无助,悲痛心碎的摸样。
怎么可能?!
如此傲慢的小丫头怎么能允许自己成了别人的替代品?
她怎么可以毫无怨气地说出那些蠢话,即使被愚弄仍站在他那一边反抗她?!
皇甫静婉面上僵直,念沧海的反应打得她措手不及,根本无法掩饰内心的震动--
该死!
她该恨的对象是端木卿绝,而不该是她!
她不可以恨她的,她对端木卿绝的恨能诱发蛊毒发作,而对她这个下蛊毒的人的恨则是能压制蛊毒发作,不妙!情势对她相当不利。
若是无法假她之手杀了端木卿绝,那她的处境,她激怒了端木卿绝--
而只要杀了她就能解开她身上的蛊毒…
皇甫静婉慌了,这种恐慌端木卿绝和念沧海重重痛恨凝视的视线下加剧,可笑,这算是夫唱妇随,联合御敌么?!
一切的一切本就都操控在她的手心,就是人心她也了若指掌,但是,偏偏为什么只有这个小丫头万事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这是她的失策,她不该掉以轻心的独自进入皇陵阁。
端木卿绝敢设下这个圈套,只怕殿外守卫的那几个侍卫已经被他的人降服。
皇甫静婉算计着如何才能脱身,她可不能让自己白白葬送在这儿,“太后勿用如此惊慌,王爷一言九鼎是不会要了太后的性命,当然太后得先解除了王妃身子里的蛊毒才行。”
醉逍遥噙着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走了进来,这让皇甫静婉顿然面容失色--
他不该是站在他们北苍一边么?
阿离保证过他是效忠北苍的,可他,定是他对端木卿绝通风报信,才让她反被端木卿绝将了一军,“该死,你--!”
“女人上了年纪动气可不好,一不小心可是又会看到幻象了,呵。”
殿中忽地又响起一道好听的少年之声。
皇甫静婉寻着声音而去,视线怔怔地落在迦楼的身上,冷眸赫然圆睁,他…那比女子更美的脸孔不就是…
婆罗律音--
美人老七,幻术云天,是他帮着端木卿绝让所有人都陷入逼真的幻象中,不,他不是早该在15年前就发疯跳崖了么?!
他不该还活着的…
他早该摔得粉身碎骨,下了阎王殿,说不定早轮回为人了--
皇甫静婉凝着迦楼的眼神就像被点了穴,牢牢地依附着可是让迦楼非常的不自在,他眼角一勾迸出一弯轻蔑的冷光,“太后虽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可是在下对老女人实在没兴趣呢。”
毒舌戏谑,皇甫静婉脸色猛地一沉。
这出口不逊的口吻一点不似记忆中那个婆罗律音?!
性子完全颠覆了原先,难道这世上真有那轮回转世一说?!
“哼,以众敌一,王爷的手段还真是‘高干’呢。”
“那可不是跟皇嫂你学的,难道自食其果的滋味,不合皇嫂的口味?”端木卿绝又再将念沧海护到身后,只是当他向她看去,她却是将脸别开--
和方才深情告白那番话时判若两人…
“王爷不必废话,若是想要救她,那就把本宫的命拿去!”
皇甫静婉一扫惊慌的神色,她笃定就是她孤军在此,他们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堂堂一国太后岂容他们轻视,随手可杀?
就是逃得出皇陵阁,也别想逃出这所皇宫!
何况阿离不会置她不管,他的人马每隔一刻时辰就会巡逻宫里的每隔角落,只要她再拖延点时间,阿离的人马就会觉察这里的异端。
呵,端木卿绝是没可能杀了她的,就是杀了她,那就是和北苍开战,凭那千人礼队根本不足以和阿离手中的兵力抗衡,他们终究被围困在皇城。
再者,她手中握有念元勋的兵力,只要她出了事,边界上将会上演北苍和北域十万大军的对战,端木卿绝应该清楚得很,在他被北苍处置之前,那些人是绝对无法脱身来营救他的!
纵然有婆罗律音和醉逍遥祝他一臂之力,纵然他们一身奇功,可皇城万千人马难道拿不下他们三个?!
归根究底,杀了她,只有两败俱伤!
“皇嫂既然有所觉悟,孤王就如你所愿。”
端木卿绝步步逼近,金瞳耀着邪肆鬼魅的流光,逼得皇甫静婉故作镇定的心跳徒然而起,难道他真敢亲手了结她?!
为了那个女人他还敢再疯狂一次?!
就在一个心乱的刹那,端木卿绝的手已经伸向她的心口,十五年前忘莫离将毒手破入他心口的画面乍现她的脑海,“不要!!”
皇甫静婉无法抑制铺天盖地拢来的惊恐,大喝地尖叫着,连连向后倒退数步,差之狼疮地跌倒在地,先一步端木卿绝相当“风度”都握着她的手腕,“端木卿绝?!”
他的出手相救反而激起皇甫静婉更大的恐慌,她宁愿狼狈不堪的跌坐在地,也不要被他执掌在手心,他会杀了她的!
“皇嫂,怕了?”
端木卿绝勾着笑唇,眯着眼眸,俊脸逼近她的跟前,皇甫静婉涂满胭脂水粉的脸孔一点点,露出一张丑陋不堪,狰狞扭曲的脸孔。
她敢怒不敢言!
这是她一辈子从没有承受过的侮辱,她不会放过他的,她一定会百倍千倍的讨厌回来!!
“皇甫静婉,可孤王记好了!你对莫离犯下的错,孤王要用你的每一滴血来偿还!”端木卿绝忽地俯身贴上皇甫静婉的耳侧,那压低的吼声如同永世无法逃脱的毒咒--
每一滴血来偿还?!
言下之意,他就是不会让她轻易死掉!
端木卿绝笑着,睨着皇甫静婉阵脚错乱的脸,他看到了她的心,被恐慌笼罩被不安惊恐蚕食。
金瞳中盛开出朵朵带刺的毒花,全数扎进皇甫静婉无力招架的心。
“你、你不会得逞的!!端木卿绝,你休想看到本宫苟延残喘的求你放过本宫的那一日!”
“什么?孤王倒是觉得这一日就近在眼前,呵呵,试想皇嫂想着终于可以杀了孤王,每日抚摸丹书铁劵是不是让你--相、当、满、足?”
端木卿绝突然岔开话题,皇甫静婉硬撑的表情彻底崩了线,不自觉的沿着口水,喉咙竟是干涩得犹若刀割。
“你--?!”
她像是猜到了什么,她依稀记得丹书铁劵上有着一股股淡淡的龙诞香,闻之让人心脾舒润,心绪舒宁,仿佛有着安神作用,会让人上瘾,情不自禁的靠近。
后知后觉是买不来后悔药的!
端木卿绝笑得更加邪肆,杀了她,轻而易举,身处北苍皇宫也好,敌对万千大军也罢,只要他想,他可以一夜颠覆北苍!
然而他不允许这群肮脏的臭虫轻易死去,就这么一剑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身上背负的血债太多太多了,鬼骑军逝去的每一条性命,还有…莫离…
他做梦也想不到当初和莫离的自相残杀是因她从中作梗,她害他们生死分离,害他枉恨莫离那么多年,害得莫离灵魂四散,不知在哪儿孤独飘零,再也无**回转世!
这份罪孽,不撕破她最后一抹灵魂,他绝不罢手!
“皇嫂这下要怎么做呢?!求孤王给你一条生路,还是求孤王给你收尸?!”
端木卿绝笑得张扬,露出的皓齿就像沾血的獠牙,皇甫静婉不曾料想自己会落入他的陷阱,她要是求他,那就是掌掴自己,“毒么?本宫有东炙进宫的红花在手,有何可畏?!”
这女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端木卿绝向后睨了一眼,被迦楼拦在殿外的李公公被迦楼喝了一声,立刻快步跑了进来。
“小李子?!”
皇甫静婉没想他们会将她的人给放进来,然而李公公一脸苦相,整个人都在发抖,就连双腿都是软的。
“太后…”
他跑到她的身边,附耳对她说道:“太后,那红花被人掉了包,刚才拿去喂被下了毒的老鼠,一个都没救回来。”
今个国宴上收到东炙的贡品后,皇甫静婉就立刻将红花占为己有,吩咐李公公验证红花解天下万毒的功效,然而--
前一句掉包,后一句毫无功效将她彻底逼入绝境--
“端木卿绝,你下手真够绝的!”
“不及皇嫂三分,不过多谢皇嫂美言。”
皇甫静婉气得每一寸皮肉都在抖颤,他早做好了万全之策,他是有心让御景秋带回有毒的丹书铁劵,借着追讨盗贼的名义杀回北苍,再偷走真正的红花,要她无所遁形,苟延残喘地趴在他的脚下哀求。
“只要本宫解了她身子里的蛊毒,你就把解药给本宫!”
皇甫静婉没有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势,那口吻不是哀求而是命令。
“解了毒,孤王自然会给你想要的。”死到临头还敢嚣张,端木卿绝俊脸怒沉。
“本宫凭何相信你?!”
“就凭你不信也得信!”
迫人的霸气震得皇甫静婉说不上话来,那怒瞪着她的眼神,好像还在已经为她劈开了一条黄泉道,她要再敢多说半个字,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推下去!
端木卿绝一把掐住她的双颊:“皇甫静婉,记牢了!你没有资格跟孤王讨价还价!”
“休对太后无礼!”
李公公倒是忠诚,自己吓个半死还敢为皇甫静婉袒护,谁让,端木卿绝一个厉眸掷去,他整个人倏地向后瘫倒在地,浑身抽搐,裤间泻出一股尿骚味。
“小李子?!”
皇甫静婉惊恐地圆睁双眸,以前她从不信那些说他可以一眼杀人的传闻,然而就展现在她眼前的--
“太子妃,你听说了没,九皇子小小年纪跟着皇上涉外猎物又打回了头凶悍的野熊,你说他才几岁的孩子,怎么有那能耐?!大家都在传…”
“传什么?”
“传他,也许…不是人,那些跟着皇上回来从林间将他带回来地的仆人们都说,他娘是只妖。”
妖…
她从来不信那些鬼话,人总是嫉妒比自己更强大,嫉妒他们的才智,能力,特别是在着皇宠胜于一切的深宫里,得宠的人总是招来万千人的嫉恨。
然而直至今日…
那根本不是一个人可以拥有的能力,杀人于他不过踩死一只蝼蚁--
妖…
不是人…
“放过小李子,本宫答应你。”
皇甫静婉突然态度转变,放下了架子,放下来那高高在上的傲慢无礼,“呵。”识时务者为俊杰,端木卿绝抿唇冷笑,看着皇甫静婉向着念沧海而去,他紧跟在后监视着她不会另出花招--
皇甫静婉很遵守约定,她来开念沧海的跟前,撕开她后肩上的一角衣衫,“做什么?!”端木卿绝一手按住她的腕子,眼中满是对念沧海的怜惜。
“蛊毒虫需要破开人身才能逼出来,难不成王爷是想本宫在她心口上破个洞么?!”
皇甫静婉眼神阴狠染笑,如果是杀了她,那这丫头身子里的蛊毒中会化为一滩酸水,吐出来就没事,可他偏不舍得杀了她,那活生生的逼出蛊毒虫就只能在那丫头的身子上挖开一个洞才行。
“皇甫静婉,这若是个谎言,孤王会在你的脑袋上破开一个洞祭奠!”
“王爷息怒,妾身扛得住…”
一直沉默的念沧海小手轻握端木卿绝微微震怒的手腕,只要将那蛊毒虫逼出来,怎样钻心的痛,她都可以忍受,只要能保住这条命,只要能不伤害她腹中的小生命,她什么也不在乎。
端木卿绝松开了按住皇甫静婉的手,转而握紧念沧海的手,只闻皇甫静婉在她的后肩肌肤上涂满上一层奇怪的药膏,随即红唇微动像是在念着什么奇怪的咒语,只听--“呃嗯!!”
念沧海失声痛叫而起,好痛!
和端木卿绝相握的那只手臂的筋脉里好像有只虫在朝着肩膀的方向爬动,每动一下都好像猛力的在撑开她的血脉,随时都会教她经脉俱断。
凄惨的呻吟接连从念沧海的口中溢出,痛得她无力跌跪在地,“海儿!”端木卿绝先一步单腿跪地将她搂入怀中,她靠在他的胸膛急促喘息,豆大的汗珠自她的额头低落--
“海儿!”
迦楼也无法淡定旁观一切,噙着一脸心疼冲了过来,念沧海备受煎熬之间,自然而然的将另一手握住他的手,“迦楼…姐…姐,呃嗯--啊!!”
仰头一道痛吟,白皙的后肩应声拱了起来,皮肤红肿得可怕,红肿下有着一道原色黑影,蠢蠢欲动地就要破壳而出!
钻心,切肤已不足以形容念沧海此刻备受的痛楚,她死命地咬着唇,粉白的颜色被咬出深深的血口,“咬住我!”端木卿绝扳起念沧海垂低的脸孔,见不得她再伤害自己,他宁愿受痛的那一个是他--
四目相视之际,体内的蛊毒虫猛地从后肩的红肿里钻了出来,“呃嗯!!”痛吟破喉,念沧海一下咬住端木卿绝的肩头,贝齿深陷他的血肉中--
她听到他闷哼的低吟,她知道她咬得他好痛,她心跟着疼--
端木卿绝,是你欠我的,是你!
泪水在心底里留,身子里如火焚烧,“呃啊!!唔唔…”蛊毒虫点点破开她的肌肤,每一下都是活生生的犹如刀割,倒映在冰眸金瞳里的是一只丑陋可怕的蛊毒虫渐渐冒出恶心的脑袋,从她的肌肤里爬了出来--
耳边是念沧海痛苦不堪地呻吟,咬着端木卿绝肩头的地方从齿间流下道道鲜红的血液。
应该很痛,非常的痛,他却一点都不知痛。
因为这点痛及不上他心痛的万分之一,他知道她此刻承受得痛是他的千倍万倍!
噗哒一声,蛊毒虫掉落了下来,被它破开的硕大血口中猛地涌出大量的鲜血,“呃嗯…”念沧海几乎晕厥,咬着端木卿绝的口松开,他已一手在她后肩点住穴位,羸弱的身子瘫软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