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奇。”
“嗯”王奇在梦中被他妈叫醒,眯眯瞪瞪的应了一声。
也许他妈在厨房没听到,又叫了两声“小奇”,且一声高过一声,后面又补上一句:“快点起来,吃饭喽。”
“啊,啊,起来了。”王奇从被窝里爬出来,看了看表“八点四十了”王奇顺口说了出来。
在冬季的农村,九点吃饭最正好不过的了,都辛辛苦苦忙了一年,先不说这年收成如何,就凭这一年流下的汗水也得好好休息休息,谁都有这个权力。在城市里,人们有“双休日”,“五一劳动节”“十一国庆节”还有自定的什么节什么日的,一年下来一百来天可以休息,而在农村,人们才不在乎什么节的,他们只知道,一天不去锄草,草就会在地里长一天,今天不去打药,虫子明天就会多两条,你休息了,草可不会偷赖,虫子自己也不会施行“计划生育”。他们只好起早贪黑,每日不是“早起出门一轮月,晚上回家满天星。”就是“离床出门俩三星,扛锄回家月推门。”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这翻了千年不变样的土地上班,农民是最苦的,更是最累的,特别是有孩子上学的农民。他们更是如此,除了地里以外,还得*着孩子的心。
只有冬天农闲时,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寒假里,他们才有休息怕份,一般这时的地里只有等待返青的麦苗,不需太多的功夫,也不需要志的大早为小学生做饭,他们这时才可以早睡一会,晚起一刻,做饭也不用着急,所以一般都是八九点才吃饭,王奇家也不例外。
王奇边穿衣服边琢磨着:今天已是放假的第四天了,已经腊月二十七了,今天出去转转,到乡里集看看有什么可买的没有。
集离王奇家有八九里路,他一吃过饭就去了。
暖洋洋太阳用温和的光抚摸着这可爱的土地,可王奇的手仍被冻的像胡萝卜似的,王奇推着车子往集里走,集上人头蠕动,卖菜的,卖鸡的,卖肉的,鱼的,炮的,衣服,年画的应有尽有,集上的哎喝声,说笑声,更多的是讨价还价声,车响声,鸡叫声还有时不时的鞭炮声,各种声音在空中混和酝酿,融和成一曲没有旋律的民间交响乐。
王奇从西头转到东头,又从东头挤到西头,没买什么东西,可挤了一身汗,时间已经不早了,有的货主开始收拾摊子了,可王奇什么都没买,总不能空着回去吧。王奇想着就往最西边的那个摊儿上,想买点瓜子,他把车子往那个摊儿边一揸,刚扭过头他见摊儿店的屋子里走出一个人,他还以为是摊主呢,准备开口问价钱,却听见有那人先开口。
“哎,你咋来了?你咋知道我在这儿呢?”王奇先是没注意,他以为不是和他说话呢,后来却觉得这声音耳熟,还不是般的熟,脑中突然一亮,脱口而出“巴建设”。
等王奇抬起头,巴建设已经走到摊跟前了,身穿一件黑色夹克衫,黑的发亮的头发却显得有点乱了。
“王奇,来来来,上里边来,你咋有空来找我呀?”巴建设边招呼王奇边说。
王奇这才想起来巴伟——和巴建设一个村的,曾经给他说过,巴建设在这儿做生意,王奇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呢,却听巴建设又问了一句:“你咋知道我在这儿?”
“巴伟对我说的,他说你在集上做生意,我早就想来找你,就是没时间,这不是放假了嘛!我就过来看看。”
王奇边说边跟着巴建设往屋里走。
“坐,坐,先坐着歇歇。”巴建设顺手给王奇拉过来一个板凳说:“我去给你倒点茶去。”
说完就从后门出去了。
“别……”王奇见他已经出去了,也就把那半句话咽下去了,开始打量屋里的设置。
两间屋子占三间的地方,显得很宽畅,门朝北正对着大路,正对着门口的是个“L”型柜台,柜台后面是个大柜架,什么东西都有,柜架后面有张大床,西边的一间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子,正是间还挂着一个沙袋,旁边的椅子上还有一副拳击手套。
巴建设是王奇初中同学,并且在一起玩得还不错,高一上学期,他们也都在严老师那个班,下学期,巴建设就转到一高去了,后来因为他出了事就辍学了。从那他们的联系就很少了,只是偶尔见上一次,说几句话,王奇总觉得他很可惜,那事到底是谁的错呢?他也不敢下结论,虽然他清楚事情的全过程。
话要从高一说起,也即九八年暑假后,王奇他爸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把王奇送进三高去,初到三高,人生地不熟的,除了一两面熟的之外,一个班里王奇谁都不认识,所以在班里也特别老实。直到两个星期后,巴建设的到来才使王奇露出顽皮的本性,终于有个熟人了。并且在一块还不错,对王奇来说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最少有人可以随便的说话,无顾虑的开玩笑了,这只是王奇的个人认为,也就凭着这点思想他就很快和周围的同学混熟了,在别人面前他就展示出他活泼的一面。
可巴建设的到来并没有给王奇太多的乐趣,只因他左胳膊上带着那个“孝“字,使王奇在他面前说话做事都顾计了许多。王奇知道在暑假前不久他爷爷死于肝癌,开始他不知道巴建设为什么要带这多长时间的“寿”,使他看见那个字就觉得棘眼,或者说反感,但他又不得不在那个字面前表示严肃。后来王奇用试探的语气问巴建设在为谁带“孝”,巴建设的回答是他父亲,也死于肝癌是不久前去逝的。家里只剩下他上初中的弟弟和多病的母亲,本来他父亲生前是某工厂的会计,他们在县城东有一处两层楼的小院,也可以算是小康之家了。可现在家时原钱早已被这两们挽不回的亲人花光了,就连他来上学的钱都是借的,由于他分数不够还该学校一千多呢!
这一切在巴建设给王奇说时,语气沉重中却带着平静,王奇有点佩服他了,又突然发现他好象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乌黑的头发里面能偶尔闪出来几根银丝。王奇心里很同情他,但对于帮助来说他却无能为力,他只有用话语安慰他,并开始学着忌讳什么。王奇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他父亲,也不讨论他自己的爸爸。
说“从来”也有点在绝对了,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王奇呢?他也有说漏嘴的时候:
那次,是一个星期天,王奇没回家,他、巴建设还有李飞——也是他初中的同学,约好上街玩。他们三个逛了半天也没找到可玩的地方,最后王奇提议去看电影,李飞大声叫好,可巴建设死活不去。王奇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姨在电影院对面卖东西,王奇又问他:“你姨卖东西就挡着你去看电影了?不碍事她看不着你。”王奇拽着他就走。
巴建设打开奇的手大声说:“我不去。”
王奇也有点急了大喊说:“你为啥不去?”
“俺妈也在那儿”吼道。
“你爸在那儿也不……“王奇顺口说了半截,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他的脸猛的一下红了,话咽了回去。
巴建设脸上顿时没了表情,他知道王奇不是故意的,可他还是保持了沉默。
王奇偷偷看了巴建设一眼见他扭头斜视着前方,眼睛还不停的在眨着,他又瞅了李飞一眼却见李飞正在用责备加无奈的眼神看着他。王奇这时像个承认错误的小学生低着头,抠着手指头,等老师批评,他心里还在不停的责怪自己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过了好一会儿,这个尴尬的局面还是巴建设打破的:“没事,咱们去广场玩去吧!”说完就往前面走。
李飞拍了拍王奇的肩,遗憾的摇了摇头笑着说:“走吧。”
王奇本来还在琢磨着要不要道歉呢,李飞的一声“走吧”就把王奇的歉意叫没了,他知道巴建设不会生气的,也就苦笑了一声,跟着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