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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远离官场

“那时候,我们家的好几个亲戚都是国民党的政府高官,我姑公是广东省省长兼财政厅长,当时的广州市长是林云陔,这个林云陔也是镇隆老乡,民国时期曾3次出任广州市长。父亲要是那时候进入政府部门工作的话,我们家现在不定什么光景呢……”

李剑桥说的“姑公”就是蒋介石的亲信杨永泰。蒋介石因为在陈炯明叛变,别人都离开广州的时候,从上海跑到广州,在革命最困难的时候与孙中山并肩作战而深得孙中山的信任,并从担任黄埔军校校长一职开始,一步步巩固自己在国民党及其革命政府中的地位。蒋介石1928年北伐统一中国之前,国民党政府大本营一直在广州,特别是广西省桂系盘踞华南时,更是权势如洪,作为蒋的亲信,其权势自然也不在话下。

1924年前后,李孝式的姑丈杨永泰刚由军政府财政厅长调任广东省省长,按当时的情形,从英国学成归来的李孝式要在政府机构内谋个一官半职,甚至得到重用,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他没有。

“你好,我有事找你们长官,麻烦引见一下好吗?”

“你是谁啊?有什么事?”

“我是从省政府那边过来的,有要事要见这里的长官。”

“哦……长官带队外出收税去了……”刚才还一边回话一边打哈欠的小职员,一听他是省政府来的,马上恭敬起来,立刻起身去倒了杯水过来。“可能要晚一些才回呢,您先进里面休息一会儿,长官回来我立即通知您。”

“也好,谢谢!”李孝式就进到里间的会客室坐了下来。

从英国回来后,他就忙着投递求职信,然后呆在家里焦灼地等候回音。

母亲忙着按照父亲临走的交代,与几个锦纶泰的掌柜一起着手开拓旅业和汇兑服务,并派小李子回了一趟信宜,招募愿意赴南洋谋生的劳工。

李孝式很想帮忙的,但母亲似乎并不需要也没有打算让他帮忙。他想帮忙也并不是有意振兴家业,而是觉得母亲太辛苦。他是留过洋的,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能学有所用为更多的人、为多灾多难的祖国服务最好。华人在外受欺凌和歧视,他是深有体会的。就连现在一家人安身立命的香港,这么好的港口和贸易中转站,简直就是个宝岛,本可以为国家创造多少财富却拱手让与外国把持……所有这些都不能想,一想就心疼。

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父亲给母亲的账簿上,永远有一笔不动款,是定期转给革命政府的。他非常渴望自己所学能为积贫积弱的祖国尽绵薄之力。他将自己的简历投给了广州市政府,等了1个月都不见回音,又重投了一份给广东省政府,同样如石沉大海。

就在他准备转向香港银行界和法律界谋职的时候,家里的工人却拿给他一封母亲从锦纶泰派人送回来的信。拆开一看,居然是盖有广东省政府大印的一封推荐信,推荐他往海南岛税关任职的公函。

李孝式如获至宝,立即揣着那封信起程往海南岛。

李孝式一直等到中午快下班时,才见到几个穿着税官制服的人赶着一辆马车回来,最后面的一个人还牵着一只羊。李孝式满腹狐疑地仔细看了看马车上的东西,居然全是青菜萝卜水果和米面之类的东西,还有些像是地摊上摆卖的东西。

一个帽子戴歪了的人站在台阶上,大声地喝令:“蔬菜送厨房,水果放会议室去,其他的全放进库房。”

不是说出去收税了的吗?怎么弄成采购了?见无人注意到自己,李孝式跟上那个送菜去厨房的人,问:“你们每次去采购都是全部人去的吗?”

“什么采购,这些都是不交税的小贩被充公的东西!”

“充公的东西?小贩?”老天!他们居然用这种方式去向街上的小贩收税,还拿人家的货物充公!这跟明火执仗的抢有什么两样?这是什么样的政府部门?

李孝式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走错了门拜错了神的信徒。

他怀着悲愤的心情离开了海南岛,回到了香港。

他终于理解了父亲李季濂的失落和两度辞官,以及对孙中山先生的殷殷期待和支持!

其实,当时的政府部门收入极其微薄,尤其在未收回广东省的关税主权之前,很多时候连前线士兵的饷银都发不出。据说在进攻博罗的时候,孙中山急需要10万元的款子给广州的桂军,让他们火速赶到博罗增援,结果财政部长廖仲恺跑到香港来向日本人借了10万元的贷款,才解了燃眉之急。军阀们的军队,没有钱粮就不打仗。1923年底,孙中山强力从北洋政府手中收回两广关税主权之后,革命政府的财政虽有改观,但由于各路军阀自行设卡收费的情形并没有得到整治,加上海南岛天高皇帝远,税务机关无法正常收税就不足为怪了。

税务机关无法正常收税,受苦的自然就成了纳税人。李孝式遇见那样的“收税”的情景也就不足为奇了。然而在研习法律和懂得经济规律的他看来,这一切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不能容忍!他是绝对不会在这样的政府部门供职的!

后来,李孝式从母亲甘固真的口中得知,推荐自己去海南,是正担任广东省省长的姑丈杨永泰交代秘书办理的。他从此对这个姑丈也疏远了。

他不知道,急于有所作为的杨永泰,本意就是想派个亲信过去,借此整治海南关税的。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毕竟,一心想为国效力的李孝式错过了一次为国效力的机会。可是,如果他真的留下来了,就真的能为国效力能有所作为能扭转时局吗?他不知道,也没有谁知道。因为,历史没有如果。

重新回到香港的李孝式,开始将求职的方向转向香港的银行界。求职信刚投出去一个星期,他就收到了一家银行的回音。

他被一家叫P&Q的银行聘用了,因出色的英文表达能力被安排在外汇部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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