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特崇商而不奸,好客而不卑,重德而轻利,与人为善。”这是张宪云对八特民风的评价。八特村名的传说,便注定了八特人尚德的民风。廉颇蔺相如大德大义的故事家喻户晓,八特人不仅把村名的来历与廉颇蔺相如紧紧相连,更把蔺相如作为图腾般供奉在大庙里,世代相传。在八特老人的记忆中,很难找到八特奸商的线索,有的多是八特商人助人为乐、仗义疏财的行侠故事。时近中午的时候我们来到张宪云家,他从一个深色的箱子里拿出了一沓用普通方格信纸撰写的文稿,这上面记录着八特人的家庭堂号,我看到有“积善堂”、“崇德堂”、“德善堂”、“积善家”、“存德堂”等等。从这些旧有的家庭堂号中足可以看出八特尚德的民风。
八特民风淳朴,且世代相传。在张宪云收集整理的八特墓志手抄本上,处处可以看到八特人淳朴好德,仗义疏财的故事:
八特韩家的一块光绪三年的墓志上,清楚地记录着墓主人的为人:“处事忠厚敦朴,素裕仁让,有抑恶扬善之心,无毁谤刻薄之念,悠悠然为和之至也。至若,临财不苟,见义必为。”
清代道光时期的韩玉成,自幼“寡言语,慎交友,薄饮食,出入用度,不事繁华”。就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对待父母兄弟和邻居却是“事父母竭觞豆之欢,处兄弟焉手足之情,待邻里推任恤之恩”。韩玉成待人接物的准则是“家庭内外一归浑厚”。
与韩玉成同时期同姓的还有德高望重的韩希德,在同族、乡邻甚至陌生人遇到困难时,更是“周之恤之,虽倾囊无吝啬”。韩希德八十大寿时,三乡五里的乡亲“不期而会”前来祝寿,人数达到数千人。邑侯听说八特有如此德高长贤之人,也特意送来一块“义声流传”的牌匾以示敬意。
八特人苏顺,字成章,家境富裕,却生性“小气”,有“八特第一抠”之称。苏顺一年四季穿一件衣服,连换季的衣服都没有,每顿饭只吃一个菜,吝啬到了极点。而当他七岁的远房侄孙失去父亲之后,苏顺却毫无怨言地将其抚养长大并为其娶了媳妇,盖了房子;还是这个“苏老抠”,得知苏家同族一女仆病故,留有一女,其父家贫无力抚养女儿,苏顺考虑到其家境和一个男人抚养女儿的不便,便让夫人杨太君亲自照顾抚养此女,视同骨肉,直到其出嫁,并为其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八特人就是这样,宁可委屈自己也要善待他人,像这样的事情在八特还有很多很多。
石碑上的文字虽然是在评价亡者,而实际作用却是为后人树立一个道德标准,使一代一代的八特人将这种良好的民风传承下去。正如八特《重修广生殿碑记》中记载的那样,“礼以义起,事以时兴。故凡有功德悠于民者,为民捍患者,而民皆立庙祀之,以报其恩”。这是八特人的做人准则,也是所有八特人的座右铭吧!
中华民国乙丑年荷月,对八特村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在八特镇的张家街张家轩府门前,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八特乡镇甲长带领八特商号义盛永、复盛和、三盛恒以及八特申家、韩家、苏家、龙家、李家、杜家等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抬着一块精致的木质牌匾,串大街走小巷,来到张家门前贺喜。牌匾上刻着‘五世同堂’几个大字,匾额的起首上方写着“轩府张老先生德尊”,八特人尚德的民风在这一天被演绎到了极致。如今人去楼空,“五世同堂”的匾额还在。在轩府老宅,张家妯娌二人从厢房抬出了落满灰尘的牌匾,张宪云说:“通过这‘五世同堂’牌匾,可以看出生活在八特古镇上的人没有家族之见,没有排外之心,大家和睦相处,互敬互爱。”我恍然间有些醒悟——这不就是我们一直在提倡和追求的和谐吗?
经历了数百年恢宏,淘净了人间万象的八特古镇,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被掩藏在历史的角落。青石铺就的石板路,不知在哪年被水泥覆盖。灰砖黛瓦的深宅大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各种颜色的涂料涂抹得无法分辨。八特老城的影子早已退隐在古道里弄寻常巷陌人家。
现在,很少人知道八特曾经有四百年古镇历史,更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是一方和谐的家居乐土,只有像张宪云这样几个怀旧的老人,才会偶尔撩起古镇尘封已久的面纱。可是又有谁能明白,在那若隐若现的面纱背后,到底还埋藏着多少令人心动的传奇故事?到底还有多少令人匪夷所思的谜团呢?
我一直以为我对八特村是很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