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帝崩,七皇子继位的消息传到北国时,居延正在与步扬信练剑。洛靖晚与居朗则坐在一旁悠闲品茶,谈笑对弈。
洛靖晚执着一枚黑子,端凝落下,声音似过面柳絮,飘摇不定:“七弟终于如愿。”
“三皇子!”“晚哥哥!”其余三人一齐望向这个温雅如玉的男子。
洛靖晚站起身来,淡然笑道:“想来我们应该去觐见皇上了。”话音未落,便听得外面有一太监进来喊道:“使臣大人,皇上有旨……”
明黄色的帷幔,装帧华贵的四壁,一龙袍少年端坐其上,笑道:“使臣,朕为什么传你们来,想来你们也知道了?”
洛靖晚淡淡道:“父皇西去,新帝登基,这些臣都知晓。”
萧烬澜的目光的洛靖晚身上扫了一圈后又看了眼低着头的居延,笑道:“不过,也许有件事情使臣还不知道。”
洛靖晚微怔,抬了头看向那高座上的萧烬澜。居朗三人也是疑惑。
萧烬澜舒心一笑:“使臣,朕已与贵国新帝达成议和协议。南国将边境晋城划予北国,朝贡三年,另外,三皇子洛靖晚在明年开春迎娶本国九公主萧芸儿。”
洛靖晚垂在两侧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指节泛着灰白。
“朕已经命人将协议内容拟好,使臣可要过目?”萧烬澜唇边含笑。
“皇上,若是三皇子本人不同意这门亲事,该当如何?”洛靖晚蓦地抬了头,目光中多了些东西。
萧烬澜对上洛靖晚的目光,玩味地注视了好久,最后吐出一句:“不如何。”
轻巧的三个字,将洛靖晚的心打入深渊。居延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淡暖的笑,和煦的面容,可是此刻,居延却觉得一种极地的冰寒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混着难以言说的绝望。
“使臣,这协议还是尽早签了吧,朕也好早日履行对贵国的承诺。”萧烬澜微微笑着,唤来太监拿来那早已拟好的合约。
洛靖晚盯着那张黑纸白字,半晌,淡淡道:“皇上,这份协议臣是不会签的。”
“哦?”萧烬澜挑了挑眉,“贵国皇上已经同意,难不成使臣不同意你们天子的决定?”
“皇上,此事可否稍待一段时间。臣要回国,同我朝天子亲自谈谈。”
“使臣不觉得自己是在开玩笑么?”萧烬澜眯起眼,“使臣觉得在这件事上,你有何资格有何立场来说这话?”
“皇上,此事可容臣们再考虑两日?两日后,定然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居朗见情况不对,连忙出声说道。
“贵国皇上已经同意,使臣还有何可考虑的?”萧烬澜皱眉。
“皇上,既然协议已定,晚两日也无甚大差别,恳请皇上答应臣的请求。”清亮的声音,却是居延。
洛靖晚身形一动,视线移到身旁跪在地上的少年身上,目光渐渐柔和。
萧烬澜将下面的情景尽收眼底,看着洛靖晚看居延的目光,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恼意来,然而看着跪在地上的居延,深吸了两口气,终于说道:“好,朕便再等两日,两日后,若使臣还是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到时可不要怪朕翻脸。”
“谢皇上!”居延连忙谢恩。
萧烬澜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回到“华琦阁”,洛靖晚独自一人进屋,留下原地三人皆是担忧。
“三皇子……”步扬信皱着眉,望向关着门的屋子。
居朗望着远方苍茫,幽幽道:“自古英雄,难过情关。”
步扬信身形微颤,随即仰望天空,晴空一碧,万里无云,却是那般冰冷。
居延盯着洛靖晚进去的背影,那般寥落,那般孤寂,那还是那个温玉雅致的男子么?
“大哥,我进去看看。”居延抬了头,对居朗说道。
居朗凝视着居延双眼,似是极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居延肩膀:“去吧。”
一旁的步扬信看着居延关切的侧脸,动了动嘴,似是想说些什么,然而终究什么也没说。
居延推开门去,那个温雅的男子临窗而立,背影颀长而单薄。想起那夜洛靖晚双眸柔情地说着那个心中的女子——像阳光明媚,似春风柔暖,若晨露剔透,如霁月清华。晚哥哥一定很爱那个女子吧,居延暗自想道。
“晚哥哥。”居延轻声唤道。
临窗的男子缓缓转身,逆着光角度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剩下大片的柔和。听见他轻柔的声音:“是居延啊。”
“恩。”居延点头,走到洛靖晚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洛靖晚侧过脸来,仔细地看着身边的少年,那般美好的轮廓和那般美好的心灵。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这样的一个少年,是个女子呢。居延,是自己守护了五年的居延。
“晚哥哥,那个协议……”居延低低出声,问得小心翼翼。
“只要我在,我便不会同意。”洛靖晚望着身边的少年,心中的坚定更甚。
居延抬起头,轻声问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子?”
洛靖晚凝视着居延黑亮的双眸,笑意在唇边、眉梢、眼角渐渐扩散开来,轻抚着居延如流泉般的黑发,柔声道:“恩,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除了她,我不会娶其他人。”
洛靖晚眼中的深情那般浓厚,看得居延心中一阵难过,低声道:“可是翼哥哥他……”
“七弟?”洛靖晚似是喃喃,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我必须和他谈谈。”
“可是北国这边,我们只有两天的时间。”居延有些不安。
洛靖晚轻拍了拍居延的肩膀,淡淡笑道:“居延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计较。”
“那……那居延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么?”居延仰起脸,关切问道。
“居延——”洛靖晚温柔笑着,轻声道,“居延只要照顾好自己,便是最大的帮忙。”
居延红了脸,嘟囔道:“晚哥哥这不是说居延很没用么?”
洛靖晚听着居延的嘀咕,轻笑出声,替居延拂起落下耳际的碎发,柔声道:“居延是我最大的勇气呢,怎会没用?”
居延错愕,有些呆呆地望着淡笑的洛靖晚。
“傻瓜——”洛靖晚浅笑,轻弹了一下居延的额头。
居延摸了摸被弹的额头,望着洛靖晚温雅的笑容,心中蓦地舒缓开来,嘴角也跟着浅浅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