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别院,是南国皇室子弟学习的场所,文武兼绪。里面的班分天、地两等,年龄并不是划分依据。进哪个班,凭的是自身的涵养及天赋。皇子自幼在内学习,而二品以上官员的子嗣则在十岁以后进入别院学习。入院时,会有分班的测评,结果出来后,按成绩决定进入天班或是地班。
六月初十,是每年的入院测试日。十五,则是正式的分班入院日。今年,除了居延,另有一品大员李志和的五子李彦,二品大员宋濂的幼子宋辛城,也在今年入院。
按规定,测试日,全院停课一天,非别院考生一律不得入内。
送至翰林别院外墙门口,林维域抚了抚居延的头,柔声道:“居延,今日测试,尽力即可,不必强求。”
“爹爹放心,居延定会努力表现的。”居延亮晶晶的眸子弯成了两枚新月。
“好孩子,进去吧。”林维域一脸微笑,看着幼子进入了别院之内。
刚进别院,就看见一种类似现代教务公开栏的东西上面贴着测试的简单说明。测试分为三场:文试,包括诗文乐律;武试,包括骑马射箭;最后一个是论试,为即兴问答。
居延撇了撇嘴,不是就来学习的么,还搞出这么多名堂。一转身,看到旁边站着一个少年,也正自看着测试说明。
“嗨,你也是来这里考试的么?我叫林居延,你呢?”居延热情地询问。
“李彦。”简洁明了,连个多余的语气词都没有。
“彼其之子,邦之彦兮!好名字!”居延赞道,笑眯眯地看着一旁沉默的李彦。
李彦转头看了居延一眼,半晌,待居延认为他不会再有什么表示的时候,很轻的声音传来,飘散在空中:“是么?”
居延微怔,挠了挠头,笑得有些傻傻的:“是啊,当然是啦!”
“进去吧,测试官应该在里面了。”李彦淡淡的声音传来,已经先一步往院内走去。
“哎,等等我,一起走嘛!”居延追上去,扯了扯李彦的衣袖。
李彦看着居延拉住自己衣袖的手,立在原地,没有作声。
“啊!那个……不好意思!”居延连忙缩回了手,笑着打了个哈哈。
“走吧。”李彦转身,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已是与居延并排行走。
居延悄悄打量着身边不苟言笑的少年,伸了伸舌头,心中暗想这个家伙看起来比大哥还要正经,完全就是个小老头嘛!他和自己同龄,怎么就没有自己这般的朝气蓬勃呢!
进到测试外面准备的房间,宋辛城已是先到了。
“这位想必就是宋辛城宋大哥吧?”居延走上前,微笑着说道,“小弟林居延,以后咱们就是同窗了,希望能够互帮互助哦。”
宋辛城挑眼看了看向自己示好的居延,又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李彦,笑:“大哥可不敢当。是否同窗,也要过了今日的测试方能知晓。”
居延无语,干笑了两声,肚里却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李彦在一旁静静地坐下了,随手翻看着茶几上的书册,并不理会眼前的状况。
“阿彦,好无聊哦,陪我说说话吧!”居延靠着李彦坐下,凑过头去。
听到居延对自己的称呼,李彦微微皱了眉:“李彦!”
“呃?”居延稍愣,随即反应过来李彦是对自己对他的称呼不满。托着下巴趴在茶几上,拿下了李彦手中的书册,笑道:“阿彦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说着,两只眼睛亮亮地注视着李彦脸上的表情。
李彦细看眼前的少年,一双新月般的眸子笑眯眯地看自己,嘴角旁还绽着浅浅的梨涡。一张脸上没有复杂的潜藏情感,只有单纯的笑意,还带着一点点调皮。这样简单的情绪,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了?
“阿彦——”居延拉长了声音,“我这么大的人在你眼前,你竟然把我当透明,当着我的面发起呆来!”
李彦回神,看着居延佯装哀怨的小脸,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极浅极淡的弧度。“你想我和你说什么?”
“诶?”居延摸了摸下巴,“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
“恩。”李彦点了点头,“那便安静一会儿。”
“诶?你!”居延提了口气,闷在胸口,愣是舒不出来。
李彦拿起茶几上的书,又静静地看了起来。居延一口茶喝下去,只觉眼前这人压根儿就是整人于无形之中,让人吃了钉子偏偏又无话可说。无事,眼光乱扫。正巧看到宋辛城嘴角露出的讥诮,垂着睫毛的双眸中掩着一丝嘲弄。居延狠狠地朝安静看书的李彦瞪去,心中忿忿,要不是你,我能被他嘲笑嘛,哼!李彦却似完全没有感受到居延强烈的目光,依旧不动声色地盯着手中的书卷。
“三位考生,请随我去考场。”一个中年男人进来,看模样应该是院里的学仆。
穿过一个长廊,过了一座假山,来到后院的“学院”。学院类似现代学校的教学楼,学子上课学习便是在学院里面。
“到了,三位考生进去吧。”说完,中年男子转身离开。
三人依言进了室内,只见一位中年文士手执茶器,坐在上首。而他的前面正放着一架古琴。
“三位坐,这第一场测试便由我来主持。在下姓卫,你们可以叫我卫夫子。”说着,放下手中的茶盏,拨了一声琴弦,清冽辽远。
“这一次的文试,便由我抚琴一曲。三位听完,在答卷上写上所听所想即可。”卫夫子淡淡笑着,清远的目光扫过下面的三个少年。
“卫夫子,您能告诉我这曲子的名字么?”居延盯着上面的古琴问道。
卫夫子微怔,历年文试,还不曾有哪个学生来反问自己曲名的。抚琴听琴,本为一体,高山流水,一个音调传的便是万千情绪。所谓闻音知人,拨弦领意即是如此。况且,因是入门测试,所谈之曲皆是众所周知的名曲,并不冷僻陌生。念及此理,卫夫子了然,答道:“此曲名为‘长清’。”
“可是嵇康之作‘长清’?”居延犹问。
“正是。”卫夫子点头。
李彦听到居延的问题,心下也是疑惑。宋辛城则是索性转了视线,不去注意居延的蠢问题,免得忍无可忍露出蔑视的情绪,被夫子看到,扣上骄矜轻浮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