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未央从北京寄来的明信片的时候,我正坐在院里发呆。妈妈在收拾行装,打扫房屋,归置各类物件,春节过后,连房子带家具都要租给一家东北人了。我望着灰蒙蒙的天,突然有一种即将要失去什么的感觉。
青春只有那几年,在就在那短短的几年里,总是煎熬地嫌时间过得太慢。当孤独和烦恼成为青春的病,我只能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无聊地熬过这段时光。
我把那张树叶形状写着“新年快乐,友谊长存”的明信片夹进《红楼梦》的内页中,然后慢慢地打开第二张明信片。
这张是林北风寄的,背后只有龙飞凤舞的几个字:“祝好。林北风1997年冬。”
两张明信片虽形状不同,却是同一系列的,我忍不住一口叹息,多好啊,连寒假里的明信片都可以一起去买。这世间,又有谁可代替未央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回想自己的行为,可真真是荒唐轻狂!
“砂砂,去街上买包盐,该做晚饭了。”
我应了一声,合上书本,进屋拿了点钱闷闷出门。
大街上人群熙攘,年货摊子摆得到处都是,对联、门画,放目望去一片喜庆的中国红。
我穿过那些人群,沉浸在自己的惆怅里。
“如果不是她…我也许真会喜欢你。”这句话一遍遍在我脑中回响,像电影的一个片断,不停倒退、重放。
彼时他身上的气息淡淡地沁入我的鼻端,是那么幽淡的青草香,我努力地回忆着他的神情,他的动作,他的声音。他那句温柔到直击我心尖的话“是不是我伤害了你”…
而如今,他在哪里?
我抬头,人群中没有一张是他熟悉的脸,从第一次跌入他怀抱到跌跌撞撞说再见,此时一起涌上心头的回忆令我心痛不已。
怎么办,我感觉真的喜欢上他了。这种感觉比当初为林月河动心时更强烈,更真实…
于是眼泪就下来了,模糊了眼睛,路也看不清,不小心便撞到了一群吆吆喝喝的少年身上。
他们刚从一家小店出来,被我撞到的男孩捂住自己的胸口龇牙咧嘴,惹得旁边同伴一同哄笑:“一个女生也能把你撞成那样,太娇了吧!”
“什么呀!我刚纹的身还疼着呢…”男孩争辩道,顺手拉开衣领,几个青色的英文字母清晰地刻在胸前。
又有男生笑:“追不上人家,就把人家名字刻身上,真绝啊…”
他们并没理我,笑闹着消失在人群中。我的目光停留在马路对面那家叫“小娟纹身”的小店上,站了一会,终于大步朝那里走去。
如今,这枚镌记在我左胸口的刺青已整整跟随我十年。
十年里能发生多少的人世变幻,能衍生出多少段懵懂爱恋,但因为这一枚刻在胸上的刺青,刻在心上的刺青,我把三个字永恒地刻在生命里。
终我一生,不会忘记。
那天,不是不痛,当纹身师把细细的针尖扎进皮肤的时候,我咬着牙,一声不吭。可当刺青完成,我站在宽大的落地镜前看到自己裸露的肩头上那熟悉的三个字被完美地设计成一朵蝴蝶翩然欲飞时,我再次流泪了。
“林北风”。我轻轻地唤出声,酸楚中伴着甜蜜的泪水掉下来,划过那三个字,微微刺痛。
从此,无论见与不见,我将带着你,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