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心大起,撇下刘章就往人群里钻,只惹得刘章急得跳脚,抓也抓不住我,在我背后大叫道:”你何时能改掉这凑热闹的毛病?“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将注意力放在人群间。
众人包围之间两个彪形莽汉头戴牛角,上身坦胸露乳,下身光腿赤足,手臂大张,怒目逼视,正作跃跃欲扑之状,忽大喝一声,两人双臂互搏,以头相抵,意欲摔倒对方。两人之间又有一人拱袖肃立,应是裁判。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在表演“角抵”呀。
角抵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据《述异记》记载,上古时的蚩尤民族“耳鬓如剑戟,头有角,与轩辕斗,以角抵人,人不能向。”自古以来民间尚武,春秋战国尤胜,这“角抵”逐渐演变为民间的游戏活动。
两个莽汉正斗得激烈,忽又从人群中冒出几人,其中几个衣着普通,正围着一位衣着鲜丽器宇轩昂的少年,跃跃欲扑。那少年身形微动,那几位立马围上去与之打斗起来。
原本观看“角抵”戏的众人顿时将目光转移到少年这边。
那个少年仿佛得到了鼓励,三下五除二连着掀翻三四个攻近他身边的人,一个漂亮的飞旋踢,又将另一体型稍胖的人踢翻在地。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叫好声,纷纷称赞少年的好身手。我亦拍手叫好,心想:这京城何时又兴起了这等好游戏?
”角抵“正浓的两位莽汉这时才察觉到少年等人夺去了他们的风头,不甘示弱,又叫又跳又舞又连着摔了几跤,还是没吸引过来多少观众,两人气急败坏,抖了抖臂膀,冲到少年等人边上大声叫嚣道:”你们哪个地盘的?敢来老子这里抢饭吃?活腻了吧?“
无人理睬,反而打斗得更激励了。观众们喝彩声亦一阵高过一阵。
眼见那少年终究是寡不敌众,明显有些力不可支,勉强应付,显然很快就要败下阵来。观众们都很期待结果如何,聚精会神盯着。
两位”角抵“的莽汉一看,无人回应,嗨,颜面丢大了!人家该咋地还咋地,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气得大叫一声,叫上周围同伙,上前就撩翻了几个围在少年周围的几个人,一面还啐了人家几口,骂道:”让你们抢老子饭碗,老子送你们去叫娘!“
那些人显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得从少年身边分出几人和莽汉几个缠斗。一时之间,这个打,那个骂,乱作一团。围观的群众也被殃及,连着被撞伤了好几个人。
观众一看情势不对,这是两拨人在抢生意争地盘呀,未免祸及,赶紧撤离,你推我挤,有人哭有人叫,简直乱作一锅粥。
我从混乱的人群中紧紧抓住刘章的手,紧挤慢挤,拨开层层人群,方逃离出去,再加上背后哭声喊声一片,唬得我拽着身后的刘章连跑了两里地有余方松开他的手,重重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没被挤散。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无人回应。奇怪了。
我下意识回头一看,哪是什么刘章啊,一个眉眼俊朗英气逼人的少年正莫名其妙地打量着我。
这不是刚才表演“打斗”的那个少年吗?糟了!我拉错人了!
头疼欲裂,抓耳挠腮,望着面前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脱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姬玉。”他也不认生,有问就答,倒是爽快,就是面目寒冷,语气极淡。
我正在考虑得回到原地好好找找刘章顺带把这个少年给人家送回去。忽见方才这少年的“同伙”急急朝这边奔来,一边大叫:“他在那里,四下截住,别让他跑了!”
这是什么情况?我正欲开口询问,不想被那少年拽着就跑。
“你干嘛拉我?你同伙追你又不是追我!”我被他强行拽着跑,很不乐意,步调很慢。
”他们可不是我的同伙。“那少年依旧冷淡,又加一句:”你若不快点跟上我,他们杀了你可不要怨我。“
什么?不是同伙。我心里打了个冷战。敢情刚才那是追杀啊,不是表演啊,我说怎么这么逼真。
可我惹着谁了?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我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可是害怕极了,步子明显加快。
不想那少年明显冷笑一声,道:”因为刚才你救了我。“
什么?刚才?我救了他?莫非------
呜呼哀哉,我怎么那么倒霉,两次出宫两次都要遇见劫杀。人人都道,皇宫里杀人不见血,是最危险的地方。可我怎么觉得皇宫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呢。至少皇宫里不会有蒙面人,不会有这群刚还表演”打斗“逗我开心,这会子又表演”真追杀“要我性命的一群莫名其妙来历不明的人。
那少年明显不熟悉京城里的地形方位,只拽着我瞎跑,一直跑到一个废弃的高高城墙上,方停下来,缓了口气。
我只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在城墙边沿上,缓了缓气,方问道:”你到底什么人?怎么得罪那帮人的?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那少年冷冷瞅了我一眼,道:”你要我回答哪个问题?“
我眨了眨眼,道:”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是啊,那帮人个个武功高强非寻常之辈,为什么要追杀一个看似不经世事的少年呢?最主要的是为什么还要连累无辜的我。
那少年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靠坐在半堵破落的城墙上,抬头望着夜空里闪闪发光的星辰,正对着我的那半边侧脸,显示出不符合他年纪的忧伤与沧桑。”少年老成“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应是极为恰当合宜的。
”我的几位兄弟为争夺更多的家产欲除之我后快。“他终于开口,却是不带丝毫的情感,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天下竟有这样的亲兄弟?我暗暗感叹,脱口问道:”那你父亲母亲呢?难不成他们就放任不管吗?“
他转首望着我,冷冷道:”我母亲早逝,父亲又新娶了几位,生下几位弟弟。父亲与他的几位夫人都不喜欢我。“说完,他嘴角掠过一丝浅笑,很快,快得分不清这笑里含了多少心酸多少无奈与多少哀伤。
同是天下可怜人,惺惺相惜。他等于也没有父母了。不过他比我更可怜,他的兄弟要杀他,他的父亲竟放任不管他。应是他更可悲些吧。
”没关系,旁人不爱惜我们,我们自己就应该更爱惜自己。“我绽了一个微笑,安慰他道。
”我们?“他眯起眼睛,冷冷瞅着我。
我点了点头,说道:”我和你情况差不多,不,应比你还糟,我连父亲都没了。几个兄弟继母把我赶出家门。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我说了谎,我觉得他比我可怜。
他正要回答,忽然神色慌张起来,拉着我就跑。
我回头一看,几个黑影寻来了。
”啊!“废弃的城墙塌了一个大洞,跑在前面的他一下子掉了进去,仍紧紧抓着我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