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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童年、少年

如果知道光阴的易逝而珍贵爱惜,不作无谓的伤感,并向着自己应做的事业去努力,尤其是青年时代一点也不把时光滥用,那我们可以武断地说将来必然是会成功的。

聂耳

美丽如画的昆明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如诗如画的景色令人美不胜收,目不暇接。清澈透明的滇池,可以一眼看到摇曳的水草和在水中嬉戏的小鱼。这座美丽的城市不仅景色宜人,还诞生了一位蜚声中外的音乐家,他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的曲作者——聂耳。

1912年2月15日,随着一声啼哭,聂家最小的一个儿子出生了,聂耳的父亲聂鸿仪(字翼延)是当地颇有名气的中医师。他待人和气,医术高明。他的祖籍是云南玉溪县,为了寻求发展,在光绪末年举家迁居到省城昆明,在角道街中段东廊开设了一家名叫“成春堂”的中药铺。聂耳就诞生在“成春堂”药铺的楼上。

父亲为他取名叫守信,字子义。慈祥的父亲没有想到自己最小的儿子,将来能成为著名的音乐家。聂耳的母亲彭寂宽,是一位傣族人,她会唱很多好听的民歌。母亲低回轻缓的各种民歌,是小聂耳的第一堂音乐课。在母亲的歌声中,他甜甜地微笑,静静地睡眠,吸吮着母亲的乳汁,做着一个个甜美的梦……

家庭是人才成长的摇篮,聂耳从小就聪明活泼,凡是他不懂的事,就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在他家的中药柜上,摆着一个雕刻精制的小石狮子,口里含着一颗石珠,可以自由转动,可就是拿不出来。3岁的聂耳,很喜欢这个小石狮子,一有空就坐在小石狮子旁边,抚摸着它,还喜欢把手指头伸进石狮子嘴里,玩弄这颗石珠。他想:“真奇怪,既然拿不出来,当初又是怎样放进去的呢?”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就跑去问妈妈。妈妈给他解释说:“石珠不是从外面放进去的,而是石匠师傅在雕刻时,刻在里面的。把石珠子雕得比嘴大一点,就拿不出来了。”聂耳听了,才恍然大悟,同时也感到石匠师傅的本领实在太高明了。

加里宁在《人民的创作》中说:“我们知道,最有天赋的诗人,最有才能的作曲家能在自己的创作上成为天才,只有当他接触到人民创作并且从人民创作源泉中进行发展的时候,否则就不会有天才的人物。”

聂耳是玉溪人,从小,玉溪的民间花灯音乐对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白天,他和哥哥们玩耍,晚上,在油灯下听做针线的妈妈讲故事。妈妈给他讲故事时,用的就是七言和十言的民间小唱本。这些故事有《董永卖身》、《安安送米》、《柳荫记》、《孟姜女哭倒长城八百里》等,讲到高兴时,就用“出门板”的灯调唱几句,讲到悲痛时,又用“全十字”的灯调唱几句。这优美的民间玉溪花灯曲调,像一粒粒金色的种子,深深地播入了聂耳幼小的心灵里。

正在聂耳无忧无虑地过着虽然不富裕但却甜美的童年生活时,谁料想,父亲得了重病。母亲拿出了家中的全部积蓄为父亲看病,医治了半年后,仍不见效,在痛苦中煎熬了半年之久的父亲终于闭上了眼睛,他再也不能教小聂耳认字了,他再也不能抱他出去玩了……这是1916年7月11日,聂耳才4岁。

对于父亲的死,聂耳在1930年10月19日的日记中,曾有一段亲切的回忆:

爸爸的死,决定了我这一生的命运,指示给我应走的道路。

走进他的房子,他心爱的那些烟具依旧平静地躺在床上,他教我认的那些图画方字也杂乱地摆在烟盘子里,仿佛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从前在这里睡着的人已经离开了此地,离开一切心爱的东西,忍心地走向了那黑暗的地狱里。他不再归来了!不问他的家是有饭吃或无饭吃?不管他的妻子是怎样的哭得死去活来!更是管不着他可怜小孤儿的认字。这房子充满着凄惨、冷静、恐怖……

父亲去世后,家中生活陷入了十分艰难的境地。聂耳的母亲从此挑起了全家的生活重担。白天,她独自继续经营“成春堂”行医问药,夜晚,又在油灯下帮人做针线挣些钱来贴补家中的生活。生活的艰辛并未抹去小聂耳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对音乐的向往。

聂耳从小就生性活泼,喜欢说笑。在他很小时候,他最喜欢的地方不是和哥哥们到山上去玩捉迷藏,而是去他家附近的茶馆。茶馆里不仅有飘香的茶,还有“滇剧”的演唱,滇剧是云南的地方戏种,小聂耳无事时就来到茶馆,偷偷地找一个角落,静静地听滇剧那多彩的曲调,它时而高亢,时而婉转,时而低回,时而欢快……名演员栗成之演唱的《空城计》,玉萱唱的闹剧《裁缝偷布》,李少兰主演的《黛玉葬花》等戏,聂耳都看过。滇戏艺人的表演,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玉溪花灯流传到昆明后,被称为“新灯”,很受群众的欢迎。逢年过节时,昆明街头和农村一样热闹,郊区农村的业余花灯演出小组,沿街递了“灯贴”之后,向主人家拜年,锣鼓喧天,张灯结彩,载歌载舞,热闹非凡。每逢这时,是小聂耳最高兴的时候,只要听到门外锣鼓响,就跑到街上挤在人群中看花灯,直到一条街都看完了,他才肯回家。童年时期,云南丰富的地方戏曲和民间音乐,给小聂耳上了一堂堂丰富的民族音乐课。聂耳的耳朵非常敏锐,记忆力又好,等到晚上回到家,就能把听到的小调子有声有色地唱给家里人听。小聂耳绘声绘色,稚气十足的表演给贫困的家庭带来了一丝欢乐。聂耳的母亲从没想到要让孩子学音乐,但聂耳却仿佛听到音乐王国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孩子!快进入这美妙的世界吧!”在不知不觉中聂耳已进入了音乐这片神奇的天空。

在少年时,聂耳和三哥聂叙伦一起到翠湖去散步,路过“三丰庵”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古乐的旋律很好听,聂耳走进去一看,原来是一群文人在供奉着“文昌帝君”的神像两旁在“弹洞经”(昆明的一种道教音乐)。左边有笛子、箫、唢呐、三弦等等,右边有大锣、小锣、大钹、小钹、木鱼、铜磬。他们演奏的《一江风》、《十贡养》、《倒拖船》等曲牌非常好听。聂耳见老邻居姚大叔也在里面吹笛子,过了几天,“洞经会”散了,聂耳就去姚大叔家登门求教,请他唱,自己用简谱记录了一些“洞经调”。后来,聂耳在上海创作改编的器乐曲《翠湖春晓》,就是以“洞经调”中的《宏仁卦》为素材改编而成的。

光阴荏苒,在不知不觉中,小聂耳和两个哥哥都已到了上学的年龄,但只靠母亲一个人苦苦支撑的家,实在拿不出钱来供他们读书,母亲一筹莫展。还是好心的邻居帮忙垫交了学费,聂耳才有了读书的机会。学费解决后,但买书还是没有钱,聂耳的母亲只好卖家中的东西。

一天,小聂耳回到家,感到家中格外寂静。他敏锐的耳朵感到缺了点什么,他环顾四周,发现家中的八音钟不见了。他问妈妈:“妈妈,咱家的八音钟呢?”妈妈低着头,轻轻地说:“卖了,给你们作书费。”望着眼圈微红的母亲,小聂耳一声不响地坐在屋里,屋里已没有八音钟那悦耳的报时钟声,到了晚上,家里更显得格外寂静,大家的心里都很难过,这时,小聂耳轻轻地走到母亲身边:“妈妈,只要我们认真读书,你就会比什么都高兴。”母亲轻轻地抚摸着聂耳的头,露出了含着苦涩的微笑。两个哥哥也激起了要勤奋苦读报答慈母的决心。

雪花飘舞,大地一片洁白,这是一个比以往寒冷的冬天。母亲见小聂耳穿得单薄,家里又实在没有衣服再给他添加,心疼地说:“孩子,今天就别去上学了。”幼小的小聂耳虽然小但很懂事地说:“妈妈,我不冷。”说着一边搓着手取暖,仍然顶着风雪到学校去了。

困难的家境磨炼出小聂耳在困难中坚韧不拔的性格,培养了他吃苦耐劳的精神。1922年,小聂耳从昆明师范附属小学毕业了,他被选拔为童子军,因为家里拿不出十几元钱(这相当于全家一个月的饭钱)来制作童子军的服装,只好转向私立求实小学的高小读书。求实小学是用孔庙的名宦、乡贤两座祠堂作为校址,但是不久就被有关人员以修理祠堂为理由,勒令学校迁出。学校只好借房子上课,好不容易等房子修好了,这些封建社会的遗老遗少又以“圣庙不能办学”为名,不准学校搬回来。求实小学没有固定的校址上课,学生无法安心学习。富有正义感的聂耳(当时任学生自治会会长)约了很多同学,激愤地说:“他们这样无理,不让我们读书,我们应当和他们斗争,一定要把学校要回来!”在全校师生和社会上的一些热心人士的支持下,终于取得了争取校舍的胜利。学校对于聂耳的品学兼优和富有正义感的精神十分赞赏,发给了他求实小学的第一号奖状以资勉励。聂耳的学习成绩门门优秀,品学兼优,年年名列前茅。

生活拮据的家境并没有影响聂耳对音乐的追求。夏季的夜空,繁里闪烁,晶莹剔透,煞是好看。纳凉的人们纷纷坐在竹凳上,享受着户外的清凉,从远处飘来一阵轻柔的笛声。《克拉维哥》、《少奶奶的扇子》、《女店主》、《断鸿零雁》的女主角(当时是男女分校上课,男校演戏就得男扮女装)聂耳很会演戏,有表演才能,他的个子较小,所以常被安排扮演女主角。他模仿能力很强,会学各种腔调,所以每次演出的效果都很好。此外,聂耳还喜欢郊游,昆明的名胜古迹——美丽的翠湖、造型奇特的大观楼、秀丽如画的滇池,层峦叠翠的西山、黑龙潭、筇竹寺……到处都留下了聂耳矫健的身影。祖国的秀丽山河,常常让聂耳流连忘返。但最令聂耳神往的还是音乐。在他经常和哥哥演奏《苏武牧羊》时,他听到了一种新奇的音乐声,他好奇地追踪寻去,来到隔壁楼的小学音乐教员张庚候家,聂耳看到张庚候在脖子上夹着一个四根弦,用弓子拉的葫芦样的乐器,他惊奇地看着、听着,简直着了迷……张庚候是第一个教会聂耳拉小提琴的老师。从第一眼看到小提琴开始,聂耳就没有离开过小提琴,他终生都在用小提琴抒发自己的情感,他太喜欢小提琴了。张庚候比聂耳大五六岁,两个人常在一起唱歌、练琴,探讨音乐上的问题。聂耳几乎天天到张庚候家,因为他当时还买不起提琴,只好到庚候家里,借用张庚候的琴,酷爱音乐的小聂耳什么时候才能有一把自己的小提琴呢?

聂耳的家境是不会拿钱给他买小提琴的,因为家里的生活拮据,首先要解决吃饭的问题,懂事的聂耳只好把这个愿望藏在心底。

1925年聂耳进中学又遇到了难关,当时的中学一般都要在学校食宿,收费很高。聂耳像其他穷孩子一样,报考走读的昆明市11县属的云南第一联合中学,在众多考生中,聪明的聂耳成为被录取的10名插班生之一。在这个班里,只要读5个学期就可以毕业,还不必花食宿费。为了节省买书的钱,聂耳曾经用自己手抄的课本学习,望着在昏暗的油灯下奋笔疾书的聂耳,妈妈眼中流着泪水说:“孩子,苦了你了。”聂耳笑着对妈妈说:“不,妈妈,这样一可以练字,二可帮助记忆课文。”春节来临时,聂耳买些红纸,裁好后,写成春联,在街头摆一个小摊,出售自己书写的春联,挣些钱来补助家里的收入。在穿着上,聂耳从不羡慕别人的穿着打扮,他总是穿得简朴、整洁,补了又补的衣服总是洗得干干净净。聂耳以自己微薄的能力来帮助家里,减轻妈妈的负担。

在这艰难的家境中生活的聂耳,却从没有离开音乐。音乐给他感情慰藉,音乐是他生活的风帆,音乐是他理想的幸福港湾。

1927年夏天的一个夜晚,聂耳一家都没有出去乘凉,屋里很静,也很沉闷,妈妈不时地用手背擦着自己的眼睛。岁月的风霜催老了母亲的面容,丝丝的白发已悄悄爬上了母亲的两鬓,望着母亲,聂耳想说的话又咽下去了。原来,聂耳初中毕业后,家中实在没有能力供他读书了,想让他找一个工作,也好帮家里一点忙,家里实在是太困难了。聂耳非常清楚家里的一切,但他还想继续读书,不过看看妈妈那为难的样子,聂耳知道自己想要读书的愿望很难实现了。他留恋学校的乐队、演剧队和那热烈的革命思潮……聂耳上中学的这段时间(1925年),正是我国的政治局面动荡不安,革命形势急遽变化的革命斗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当时着重在学校里开展工作,传播革命思想,提高学生的政治觉悟,取得了很大的成绩。热爱知识,喜爱读书学习的聂耳通过阅读《东方杂志》的“李宁(即列宁)专号”、《环球旬刊》、《现代新兴文学诸问题》以及鲁迅的《呐喊》、《彷徨》等书刊文集,开阔了眼界,增加了见识,更受到了革命思想的教育和启发。聂耳在1925年所写的“近日国内罢工风潮述评”的作文里,就提出了“欲免除罢工之患,非打破资产阶级不可”的结论,当时广泛流传的《国际歌》、《国民革命歌》、《工农兵联合歌》这些革命歌曲,更是深深地印在了聂耳的脑海里,他沉浸在这些革命歌曲的旋律中,为这些歌曲的豪情所激荡……聂耳后来正是沿着这条道路创作出大批有历史意义的革命战歌。

正当全家左右为难,一筹莫展的时候,恰巧云南唯一的公费学校——省立第一师范招考新学制的师范生,聂耳从没想过当教师,但为了继续读书,也只好报考这所师范学校了。在众多考生的激烈竞争中,经过两次复试,三次发榜,1927年的秋天,聂耳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云南省立师范高级部英文组。这所学校虽然免交学费,供给伙食,但是入学时要交保证金、书籍费,自己准备住宿的卧具。15岁的聂耳在家里,一直是和妈妈挤着睡,没有自己的被褥。聂耳和妈妈东奔西走,终于凑齐了这笔费用,借了一套被褥,解决了继续读书的问题。又可以回到心爱的校园,又可以安心读书,聂耳的心情非常愉快,像一只年轻的鹰,展开稚嫩的翅膀飞向蔚蓝色的天空,在暴风雨中翱翔,让自己更加成熟。是啊!此时的聂耳已从一个少年向青年的行列迈开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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