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神话里,最方便的交通工具是云。凡神仙或有道行者,对空一指,念一声“疾”,自有祥云来伺候。云看上去软绵绵的,乘坐舒适性一定也不会差。在电影《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一直梦想有个人踏着五彩祥云来迎娶她。由此看来,云这种交通工具的颜色也是可以选择的,使天界不至于太单调。在西方文化里,神话人物是说飞就飞的,或者如超人那样举着拳飞行,这里涉及反重力的科学理论,阐述起来比较麻烦。中国的文化讲究坐立都要符合礼仪,弹琴打坐莫不如此,飞行时立于云端,这份庄严也是要得的。
龟兹国处于丝绸之路上,正是中西文化的交流处,敦煌飞天是两者结合的产物。飞天临空飞翔,姿势婀娜,正是西方教堂穹顶上的众神形象。但飞天的衣着,却是中土的。早期飞天的面容慈悲,又是印度的。我们所熟悉的琵琶,也是从龟兹传来,为盛唐的诗歌增色不少。飞天弹琵琶,是胡风也罢,是汉风也罢,总是一种独得的逍遥。
古希腊有职业的思想家。印度的佛教是依靠全民施舍的,这对于人们不是一种怜悯,而是一种荣耀。毕竟如阿育王或梁武帝那样推行全国信佛的王是少数。阿育王连最后的半个梨子也要施舍出去。梁武帝三次舍身入寺,再令国家把他赎出。武则天为压制李姓王朝对道家老子李耳的供奉,而大力发展佛教。禅宗利用丛林制度自力更生而迅速发展。佛教的发展不拘泥于形式,佛宗的大智慧会因争辩而明朗,浮云遮月只是一时,明镜蒙尘则需勤擦拭。距今约一千四百年前,古印度戒日王设无遮大会,唐玄奘坐坛立宗十八日,无人敢对,从而成就了“三藏法师”的法名。西方哲学里,从文艺复兴到德国近代哲学的兴起,也是在荆棘中逆风疾行。
当日杭州无著文喜禅师去五台山玩,中间路过一个荒僻的地方文殊化一寺,让他住宿,里面的和尚于是问无著禅师:“最近去了哪些地方呢?”无著禅师回答:“南方。”又问:“南方佛法咋样?”无著禅师回答:“不太懂法的比丘,不太信奉戒律。”问:“多少人呢?”回答:“或者三百,或者五百。”于是无著禅师问文殊化一寺的和尚:“这里如何住持呢?”和尚说:“凡圣同居,龙蛇混杂。”又问:“多少人呢?”和尚说:“前三三,后三三。”
无著文喜禅师是仰山禅师的弟子。无著说:“南方末法比丘,少奉戒律。”文殊化一寺的和尚说:“此处凡圣同居,前三三,后三三。”却是各有各的好处。比丘相聚而众,是一种热闹;高僧独居僻壤而心安自得,是一种从容。佛家有末法时代之说,一说却已是千年。孔子在春秋就感叹礼崩乐坏,隋朝的三阶教更是把末法时代提高到“诺斯特拉达穆斯预言”的高度。其实,明知不可而为之,正是儒家和佛家的慈悲心。峰回路转,是非成败,殊途同归,各有各的好处。不作逃避独居之念,不为冷眼旁观之语,不为酒色财气所惑,你看李叔同入了律宗,苏曼殊入了禅宗,这就是了。
雪无踪
春风拂柳,
留不得。
落花流水,
谁无意。
夜望天狼,
穹转如风。
白驹过,
惊鸿渺,
一骑任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