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与用的关系,是物与用途或本质与现象的关系。“般若”是梵文prajna的直译,这好比中国文化中的“道”,在英语中为Tao,其中的深意是其他文化翻译不出的。般若一般作大智慧解,般若之体在经文中可以为空为无,但却不是简单的虚空,它的含义只能用“非……”的句式或比喻来代替。
有和尚问随州智门禅师:“什么是般若体?”智门禅师说:“蚌含明月。”又问:“什么是般若用?”智门禅师说:“兔子怀胎。”蚌含明月,用来比喻般若体,澹然内明,果然确切。至于般若用,是本质表现为形式,般若得到了表达应用,却也受到了限制,故而曰兔子怀胎。
兔子与明月相对,也许在于它们的颜色。在中国神话里,兔子是月宫公主嫦娥的宠物。在佛教神话则不然,兔子有月天子之称,乃菩萨所化,如真是如此,嫦娥倒没有必要再守望后羿那个负心人了。在释迦牟尼佛的本生中,他也曾转化为兔王。
兔子灵活跳脱,如灵机,如顿悟,但要是怀胎了,那自然就缓慢了许多。般若原本如月光,如果是潜入世间,难免会滞于事。如是修行,从兔子怀胎领悟到无边月色,自然是又难了。
般若有五种,为法相般若、境界般若、文字般若、方便般若、眷属般若。
法相般若是最高的智慧,是我们所说的道,是我们苦苦寻觅的永恒。庄子梦想化为一个大蝴蝶,他为得不到的飞翔和自由而忧愁。我们所在的网络时代,大家为过高的房价、经常的周末加班而痛苦。我们或许会在酒吧里求一醉解千愁,永恒的星辰早已迷失在繁华的城市灯光里。
境界般若,就是在一江春水轻漫而来的时候,在秋叶飘零的时候,在邂逅一个可爱的伸手要你抱的孩子,在欣赏一只辛勤采蜜的小蜜蜂时,我们觉得心静下来了,身心和自然就会融为一体。
文字是自由的,从仓颉创造的那一天起,文字就有自己的智慧生命,或许就是它们自己的文字般若。诗人用它来表达悲欢离合,酸甜苦乐。佛用它来告诉我们如何回到本源。哲学家用它使它自己和我们进行痛苦的思考探索之路。
方便般若是一种应用的智慧。牛顿看见苹果而发现地球重力,瓦特看见蒸汽而发明蒸汽机,那是一种喧嚣的创造力,是人类进步的本源。可更多时候,我们学了IT然后重复一日日地编程,学了设计然后一天天地临摹图纸,这个充满旋转齿轮的机械社会,只要求我们做一个小小的螺丝钉。
眷属般若是一种行愿。佛要求他的弟子托钵化缘,拯救世人。上帝有他的布道者。道德体系鼓励富豪捐出他们的财富。
在传统儒学中这是本源性的问题。程朱理学对体用的关系探讨颇多。比如“体用一源,显微无间”,程子用以说明事物本体和现象的关系。有其“体”必有其“用”,道器不得相离。朱熹论体用,兼及理气、道器、心性、动静等,既有形而上的发挥,也有形而下的解释。
古代诗坛有大李杜、小李杜之分。小李杜里的李商隐是一个擅于用暗喻的人,他的诗很“玄”,这也是道家文化的特色,可以作多种解释,却又解释不清。至于他要表达的含义,只怕也是般若道,原本就是不清晰的。“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难道这月明和日暖为般若体,而珠泪和玉烟竟是般若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