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有四季,月有圆缺,文明压抑太久会爆发。比如中世纪过后,新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的过渡,摆脱了前古典主义的宗教性,又对希腊精神在人性自由上进一步挥发,因而出了康德、尼采、黑格尔那样的哲学家,出了莫扎特、瓦格纳、贝多芬那样的音乐家。我们现在所津津乐道的西方文明精髓,其实就来自这一场文化爆发的流星雨。在当今生活中,工作压抑太久而导致了对乡村生活的渴求,这本是工业化时代想打破和根除的东西。周庄、同里、南浔、乌镇都是水乡文化旅游的热点。周庄的双桥因陈逸飞的油画而为人熟知。只是原有的文化生态因原有居民的搬迁和商业的过度介入而破坏,原味的静谧的江南美感是再也回不来了。
在行人稀少的烟雨天,忽略每个镜头里的电线杆,双桥还是很美的,小桥流水是江南最标准的印象。只是在陈逸飞之后,在大量旅客拥挤的街道上,看见双桥的人,一定有“不过如此”的念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镇江的金山寺都和陆地连在一起,有谁还能想象出当年金山寺孤悬江中,白娘子水漫金山的荡气回肠呢?迟暮的英雄、凋零的美女都是看不得的。在岁月的青锋下,纵有冲天的傲气,绝世的容颜,也只是一挥而过,如昙花般惊艳绽放,而后归于静寂。我们愿意赫本千百次地度过罗马假日,愿意有情人在元宵月上柳梢头时永远等着那个不赴约的人,这是我们对于人生的无奈和抗争的惦记。
有和尚问赵州从谂禅师:“一直听说赵州石桥,来了只看见一座小桥。” 从谂禅师说:“你只看见小桥,但看不见石桥。”和尚说:“什么是石桥?”从谂禅师说:“渡驴渡马。”赵州的石桥也许因岁月的流逝而物是人非,如小溪上的横木一般普通,但有内蕴的东西也自有知己识得。米兰?昆德拉说,我们身上总有一部分东西失在时间之外,于文明是精华的沉淀,于美丽是容颜下的人格,于爱情是喧嚣过后的一生相守。
从谂禅师说这和尚只见普通的石桥,而未发现它的美,那是遗憾的。真理大义,是皇家的《四十二章经》精装版也罢,是路边摊上起卷边的旧书也罢,本就是你也看得,我也看得的。这是智慧和因此快乐的公平和无私。
如何是石桥,其实外观倒在其次,渡驴渡马渡人,功能上和小溪上简单的横木一样。如何是佛经,渡王孙公子渡平民百姓,大乘小乘也是同样。如何是爱,本就是有事叮咛、闲来聊天、大爱无言,于极平凡处见真章,富贵尊荣平凡自足也是同样。只是“无色界”只有慈悲十方的情,“色界”多了无欲相容的爱,在我们生活的“欲界”更多了一份欲,情爱欲相互掺杂,因而有要求和苛求,因而不完满而遗憾。在忙忙碌碌中,在尘世相爱中,只求别忘了佛的雪莲花常开不败,缘分的珍惜和呵护,是直见性命的爱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