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中悟空每每外出对唐僧放心不下时,就画地为圈,让唐僧端坐其中。只要唐僧自己不走出来,妖怪是没有办法的。可惜人要吃喝拉撒,妖怪也经常在外围搞些骗人的把戏,把唐僧骗出,一捉了事。画圈的法门,是佛教密乘的重要名相"曼荼罗"。在具体的密法、密乘的运用中,筑起一方或圆的土坛,将观修之诸天诸尊,如法安置其中。一般认为此处充满诸天诸佛与诸时空菩萨,外道是没有办法伤害的。悟空所画的圈中,大菩萨不一定有空,但护教伽蓝和揭谛应该是随侍左右的。
一日,南泉、归宗、麻谷三禅师一起去参拜忠国师。行到一半路程,南泉禅师在地上画了一个圆,说:"领悟到就去。"归宗禅师就在圆中坐下来。麻谷禅师便像女子那样作拜。南泉禅师说:"那么就不去了。"归宗禅师说:"你怎么想的?"
南泉所画圆相,归宗也许当成悟道的莲花座了。只是无论是唐僧还是归宗禅师,光靠打坐是远远不够的。唐僧西行的历险,和后来的鉴真东渡一样,只有经历非常人所及的困难,才能获得常人不能及的成就。这种在路上的精神,本质是生命的有限和真理的无限而造成的矛盾。杰克凯鲁亚克以一本《在路上》,唤起了追求自由的美国精神。只是骑着哈雷机车,沿着无尽的工业化标志的公路奔走,无尽的还有迷茫。这也是后来大麻和披头士流行的一个原因,是谓"垮掉的一代"。佛教的布施与禅定,拯救的其实是自己的内心,走下去,最起码知道自己可以为世界做些什么。
麻谷的下拜是一种放松的玩笑,禅宗就是这样追求心灵的放松,所以南泉说我们就不要再去啦。中国的禅宗终究还脱离不了儒家的大环境,在艺术形式上还是没有大的释放。反而是日本文化,一直是花开两朵的,先是有民族气息浓烈的"大和绘"和中国传入的文人山水画并存,后来是京都的"四条派"与江户市井的"浮世绘"各放异彩。千利休的茶道,松尾芭蕉的俳句,都是放松而安静的。
端坐还是行走,守候或者放弃,本是一种抉择。曼荼罗的修行,是于静中释放心灵。如果出去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是在颠簸和流离中守得一种心静。禅在路上,有得而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