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狐媚之名获得坏名声的多是史家所指的红颜祸水,以商纣王身边的妲己为最,其后更有褒姒、杨贵妃等。这些可爱可怜的后宫女人们,全然承担了“倾城与倾国”的责任。许仲琳的《封神演义》中,妲己是女娲娘娘派来加速商朝灭亡的,可惜她太入戏,也没有获得好下场。狐媚之舞,对于妖精来说当然不是技术难题,中国的儒、道、释三家却极是忌讳。道家法师的桃木驱魔祈雨之舞另当别论。中国寺庙的和尚所作之舞,也许不如叫做“功夫”更为确切。
印度的神话里,伟大的湿婆纳塔罗?就号称舞蹈之王,药叉女更是丰满美丽的舞蹈形象。现代都市流行的瑜伽不如看成凝固的舞之美的瞬间。中国吸取印度佛教精神,而摒弃其他学说,应该是和儒家的伦理道德密切相关的。当然密宗对性是不唾弃的,和道家的思想一样,认为这是一种生生不息的阴阳之道。
追本溯源,佛教在佛陀时代便赋予了舞蹈不同凡响的意义。佛教借助舞蹈来作为弘法利生的方便:佛陀在证悟菩提最初的三七日中,一再勉励诸大菩萨:“为利益众生故,世间技艺靡不该习,文笔赞咏,歌舞伎乐,戏笑谈说,悉善其事。”这是很开明的思想,要去解救众生,得了解他们的生活、爱好乃至欲望,而不是把欲望看成是不可近的老虎,中国佛教的“苦修禁欲”也许在很大程度上融合了儒家的思想,而远离了佛的本意。如果学习是件太枯燥的事情,就少了很多乐趣,也少了很多的追随者。
佛经中,诸佛菩萨柔软多变的手印及安详端庄的威仪本身就是一种美妙的姿态,而身上披戴的串珠璎珞灿烂缤纷,手中所持的庄严法器五花八门,让人遐思向往,凡此都为后世舞者所竞相模仿,除了增加舞蹈视听上的美感之外,更拓展了舞者与观众的思维范畴,在无形中丰富了舞蹈艺术的内涵。我们所看见的菩萨如是穿戴漂亮,英俊潇洒的,那是希腊化的犍陀罗式。既然是化身来感化世人,也许这种形象更有吸引力。而低眉苦思的形象是苦行派别的迦毕式,形象由美到苦,在普通大众的吸引力可就少了很多了。
舞蹈之美,对于人类,乃至动物,都有极强的吸引力。况且,人类的舞蹈本身基本就是来自对动物舞蹈的模仿。舞蹈和狐媚,也许是狐狸天生的本领,但狐狸更渴望变化成人身来享受人的社会生活。关于狐狸学人的传说故事,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无疑写到了极致。里面行为恶劣的狐狸成为狐精,而善良的称为狐仙。这并不是一个传统的划分方法。一般说来,和妖精相对的就是神仙。玉皇大帝虽然看似平庸,却也是接的伏羲传下来的“人皇” 的班。伏羲女娲创造了中原文明,所以中国人士在地上要受天子的管辖,成仙升天之后依然要受玉帝的管辖。
有趣的是道家和天庭的关系,好像太上老君不应该受到玉帝的统领才是,他应该是个散仙哪。不过道家发扬的是伏羲先天八卦的哲学,故老子在世时要受周王的领导,升天后要受玉帝的领导。只是道家管的是“江湖”事宜,在地上管的是道士、游侠,在天管的就是那班不上朝的散仙了。
禅门的“野狐禅”,这是修佛的妖精了。不过中国传统的妖精一般走的是道家的吐气炼丹之道。传说狐狸喜欢在月夜把狐丹吐出来吸纳天地之气。人要有好运气吞下狐丹,延年益寿不说,还能变化呢。与神仙相对,非人类的妖精基本都属于“截教”,那是不为主流神仙文化承认的。法海对白蛇娘子的恨,一方面因为她和人类的结合是不容许的,另一方面该是他认为女妖修炼成人,一定已经是祸害了不少年轻男子的。
妖怪里最成功的当然是猴精悟空,天赐良机,他竟然拜到了菩提祖师为师。无论菩提祖师是如来的弟子须菩提,还是如来的师弟,悟空总之从山林身份进入了主流文化。所以佛主乃至各路神仙都对他礼让有加,最终还成了斗战胜佛。相比之下,那些自由却寂寞,渴望进入神与人主流的妖精就要曲折坎坷得多了,要变化人形,还要成仙,《聊斋志异》就是反映它们努力的一部《史记》。神仙修的是身体的永恒,佛修的是灵魂,前者自在,后者于哲学层面上却是深了许多,所以神仙要听玉帝的话,而如来藏的菩萨们就不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