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殉宫明瑯殿
瞳端坐在宫主正位上,底下分两侧,两侧站着十多位白须老者,正在唇枪舌剑的争论着,瞳似乎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任由着他们去吵。
“勾栏大人,依老夫看,目前理应打开国库支撑前线争战才对,绝不可退守长凌,任其攻打!”
“但国库中存储也只够殉宫及周边十几个小郡日常开销几个月,无力再去支撑前线的巨额开销了。”
“那也不可以去让军队退守长凌。这让死去的将士们如何瞑目啊!”一个身穿铜甲的老将军愠怒地指着那群支持撤退战略的老文臣们悲痛地说道。
“够了”一个沉稳的声音镇住了争得不可开交的场面,所有人都恭顺地垂手而立,一副阿谀奉承的样子。
瞳目光冷冽地扫过底下的十几位老臣,沉声道:“呼图将军,你带兵打仗也有半生了,如今还不懂生者重死者轻的道理吗”
“还有勾栏常侍,少说你也经历过几次大役,怎么如今却支持撤退战略?是在怀疑孤治理天下的能力吗”
“微臣惶恐!微臣不敢。”勾栏常侍心中一惊,连忙叩跪在地,大气喘息着。
“哼,来人,传阿蛮进来!”瞳大袖一挥,淡声道。
一个穿着兽衣的少年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大殿,目中无人的略过那一群大臣身边,所过之处,大臣们纷纷垂首,恭敬地让出一条道来,生怕冲撞了这个少年。
“阿蛮参见瞳宫主。”少年走到了瞳目前,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
“免礼了,阿蛮,如今你也在宫中居住,感觉如何?”瞳脸上的冷冽在少年面前悄然变化,语气中带着点宠溺。
“不喜欢,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只鹰都没有!无聊死了”啊蛮毕竟年纪还小,少年的好玩心还是很重,言不择,语不婉地嘟囔着。
他不知道身后的十几位老臣的表情是有多精彩,只顾着和瞳埋怨生活中的不便和不顺心。
“好了,你就是在这里呆不惯,想去外面玩玩嘛,孤让你去前方战场,要是回来你再抱怨孤,孤就让你回到族中!”瞳干笑两声,随即又转为严肃的语气。
本想不从的阿蛮看见了瞳的眼神,充满了威严于不容抗拒的感受,只能遵命前往。
“众卿还有什么事要奏!”瞳冷冷地看了一眼底下在私下议论的大臣,冷声道。
那群大臣仿佛就像惊弓之鸟,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二)
远远地就听见了婉转的琴声,瞳挥手示意停轿,让人退下。
当众人皆退下后,他取下束在腰间的紫玉长萧,应和着那琴音,吹了起来。
“天际黄沙飞,江南柳絮吹,入梦皆无言,无言,望天,壮士临水易寒兮…”
曲毕,遥月楼台上的女子嫣然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包粉状的药和一颗黑色的药丸,只见她往琴边的香炉中添撒了药粉,随即将药丸服下。
“瞳,这是你最后的一天了,不要怪我,我也是被逼的…”女子喃喃道。目光中闪烁着凶芒。
瞳负手走向摇月楼,楼外的侍女见是他,便想通报,却被瞳阻止了下来。
“我自己去看看,你们退下”
“是”
刚一进门,瞳便看见一位女子卧在美人椅上看着一本发黄的琴谱,在她身边,还放着一把黑擅木做成的琴,整个房间香烟渺渺,不禁让他皱起了眉头。
“我说过,这个房间你可以随意去往,但旁边的杂室你绝不可踏入半步!”瞳愠怒但又冷冽的眼神直视女子。
女子抬头看了一眼。“那又如何,这死人的物品放着也没用,还不如烧,可你又不肯,只好拿来玩玩了。”|
瞳上前夺过琴和琴谱,左手掐住女子的脖子,冷冷地在她耳边说道“虽然你有罪,但罪不至死,孤就算是没有看见,不过…”
他停了停,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眼不看地射了出去“但杀君之罪,我可不能装看不见了”
女子双瞳一缩,原本的娇嫩之气一扫而光,寒气一闪,一把短匕从手中脱出,正对着瞳的喉咙刺去,因为她看到他的银针无误地插入了身后的香炉壁上。
“我也说过,我会一次一次地放过你!”瞳大袖一挥,短匕竟被硬生生的接在手上。右手抬高了女子的颔首,四目相对。冷冽的目光让女子非常不适。
“为什么要留着我”女子苦笑,避开了瞳的锐利的目光,“明明知道我是被派来的奸细,为什么不除掉我”
瞳松开了掐在女子脖子上的手,后退一步,转身离开,她看见他眼中的悲怆和荒凉。
“因为我的双手杀了许多人…。也因为你像极了我杀过的最爱的女人,”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语气中充斥着悲伤,还夹杂着一丝悔意
女子倒在美人软塌上,无力地喃喃着“最爱…。最爱的女人…”顿时泪如泉涌。她叫玉坤,是叛军安插在那个人身边的眼线,整整三年,她不停地想置他于死地,可他一次次地默默承受,也不杀她,只是将她困在摇月楼中,每天也总会亲自来看她,这样的一个男人,让她一次次心动,但又无法真的爱上他,她的命,家族的命在叛军手上,就算不想自己,也不得不想家族的生死存亡啊。
但那个男人的一句话,彻底断送了她原本的幻想,她只是他最爱之人的代替品,因为长得跟他最爱的女人很像,仅此而已。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的,整屋中的让人迷乱的香气渐渐消散,玉坤无力的倒在榻上,眼睛直直的盯着顶上华丽的藻井。泪水沾湿了底下的丝绸软垫。
(三)
明瑯殿殿中,瞳把玩着一颗白玉磨成的珠子,在他面前,摆着那把黑擅木做成和页面发黄的琴谱,冷冽的脸上透出一股寒意。
“再给我躲,就给我死吧…”他沉默许久,最终将目光投向顶上的大梁,手中的白玉珠子准确的射了出去。
眼前一片残影,不断向他飞来各色的暗器,瞳忽然站起,手中的萧也随之而动,不断截住那些暗器。
“果然是刹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房间的各处传来,语气中不透一丝的杀意反而多了点敬慕,“虽然被禁锢在这无数人留恋的王座上,却一点也没有功力退步的意思啊…”
瞳负手而立,纯碎的黑色长发挣扎了发带,向后飘散,长萧在强大的气场中被震得鸣鸣作响。
他嘴上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大袖一挥,五根细线缚着的银针向着背后的屏风射去。青玉做的屏风亦然多出了五个针孔,却见瞳的左手一挥,五根羽状的暗器也随之射出。
羽状暗器在空中分解成了无数根银针,射向玉屏风,顿时,屏风上孔穿斑斓。针头上沾着碧绿色的汁液——那是大漠中独有的幽沙蝎的毒液,常人只要沾上一点,都会立即被杀死,连尸骨也会被腐蚀。连渣都不留下。
“呵呵,判断的好像有点出入呢!”苍老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背后响起,瞳双眸一缩正打算抽出五根针器,却冷不防地被点了穴。
“是那个人吗?“瞳开口说道,眼里充斥着淡淡的悲怆“他要你来杀了我,是吗?”一个身影无声的出现在他面前,赫然是一个长相俊俏的少年,只是双眼中有着少年不应该有的沧桑,淡青色的流苏长裙在劲风之中飘摇,额上纹着丹红色的纹路是一朵妖艳的红莲。
“莲姬?是你?…”瞳双眸一缩“你怎么化上男子装扮了…”
“我喜欢啊,连你都认不出我,这天下又有谁认得出我啊。”那个所谓的少年突然改变了声音。是大漠女子特有的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