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莲从镇上买回一个3斤重的西瓜。
莲把西瓜洗净后又放进水瓮里浸着。莲知道西瓜在凉水里越浸越好吃,瓤甜,味爽,可口极了。
莲做完这一切,正是半晌午的时候,莲又扛起锄头到田垌里薅草。
莲出门的时候,6岁的儿子正骑在门槛上一再吆嚷着要吃西瓜。
莲指着水瓮,拍拍儿子的头:“乖,别动!晌午妈妈回来切给你吃!”
莲走后,6岁的儿子怎么也经不住西瓜的诱惑。那饱满的籽,红红的瓤,扯得他的涎水流了老长。他几次想过去捞起西瓜,但又惧怕妈妈。他的眼前总出现西瓜的幻影。那时的天气太燠热了,毒毒的太阳甩下无数火鞭,抽打得人们根本无法换气呼吸。6岁的儿子嘴唇皲裂。干燥若一团火球,在喉管里上下骨碌碌滚动。所有的狗都卧在荫凉处,吐着猩红的舌头,涎水从舌头上挂成一根耀眼的银线。6岁的儿子也像一条小狗,舌头不断伸出,舔着干裂的嘴唇。
6岁的儿子后来就搬过一条凳子,踩上去,扒在瓮口上,伸手在瓮里捞西瓜。西瓜不大,却圆,圆圆的西瓜在水瓮里就如一个大滑蛋,6岁的儿子几次捞着却又让它溜掉。后来,6岁儿子就把屁股撅一撅,探下头用双手去掬。6岁的儿子没想到他刚一踮脚,就把凳子踩翻了。
6岁的儿子一下子栽进水瓮里再也没有爬出来。
晌午收工回来,莲发现卡在水瓮里的儿子。
莲扯出儿子,儿子头大如斗,五官扭曲,样子非常吓人。
莲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莲醒来后披头散发,寻死觅活,坚决要追随6岁的儿子而去。村里人苦口婆心,七劝八劝,莲轻生的决心仍旧有增无减。莲拍腚跺脚,抓胸挠肺,凄凄哀哀呼喊儿子。村里人无不被莲巨大的伤痛感染着。
莲第一次从墙旮旯里找出一包鼠药,被村民们七手八脚掰下了。莲第二次又拿出一根绳索,又被村里人死死抢下。莲又用头撞墙,又拿刀抹脖子,都没有死成。
村长说:“莲经受的打击太大了,如今连唯一的亲人都离她而去,将心比心,搁在谁,都经受不了这一烙铁!我们每家抽一个人,轮流看守着莲,甭让她一时犯糊涂,出了权桠!”
莲死不成,就歇斯底里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不近情理的东西!我儿子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们让我去死吧!我儿子在阴曹地府太孤单了!”
莲越是这样吵闹,村里人越发对她看守得更紧。莲就对看守她的人又撕又挖,又踢又咬。
莲终究没有死成。
莲后来就疯了,流落街头,蓬首垢面,没有一个人再为她的生死担心。
莲就一直这么疯疯癫癫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