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马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人也不像以前那么爱说笑话,和小地的关系也不像往常那么看重,他的头发比以前白了许多,脸色惨白,褶皱也多了起来,小地很会看门道,也不像以前那么和他没事找事吹毛求疵了,一时间大家都安静了许多,没有大事,大家尽量不提闲事不扯闲篇。
杜马在痛苦了一个星期以后,这天他让我到他办公室去,我去了,情形却很令我吃惊,他让我和他一起去一趟公安局,去问一下他的前妻和他的儿子的事,我听后告诉他,公安局我没有熟人。他说不用熟人,只需跟他去一次就行。这么简单个要求,我只有从命就是了,其他至于什么原因让我去而不是让小地去,我还需要深究吗?
我和杜马一起走出院子,拐过院墙角,我下意识回头看看小地的窗子,果然看到小地惨白着脸向外张望,她一定在猜测我和杜马去干什么,但是不管是干什么,我相信在这非常时期,小地还是能忍辱负重不斤斤计较,因为谁都知道杜马现在是什么时候。
公安局的气氛永远是紧张的,警员看人的表情永远是揣测的,我们一进门就面对一番盘问,守卫室的保卫人员态度十分严肃地问杜马:是哪个单位的,找谁?
杜马一肚子不悦,说:我们又不是罪犯,犯得上这么壁垒森严吗?
眼看着杜马要把事情弄糟,我忙递过工作证,陪着笑脸说:帮帮忙帮帮忙,你一看这个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警察明明是想发脾气的,但是他在我的笑脸上停了一下,低头看证件时他也笑了,他说:那个人肯定有病。
我说:是呀是呀,他不久前刚从精神病医院出来,您看他的样子两眼发直,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那警察听了我的话,就不再问我们要到哪儿和找谁了。
杜马在我和警察说话的当儿,又一次走神了,他的眼光空洞,思路漫无边际,他和我只有两步远,我的话他一点都没听到,这一下,保卫人员更相信我的话了。
刑侦科在二楼的一角,我们找到了他们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人家说像他们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是哪里捕获的哪里办案,杜马听了身体栽了栽,险些跌倒,我及时扶住了他,他才缓过气来和工作人员说:不能拿到咱们这里审讯吗?
工作人员说:你以为那是你们家呀?
杜马极度悲伤的时候出现了低智商,我忙打圆场说:这只是我们的心愿,您知道人就是这样,越不能实现的越是希望。
那人就笑了,说:你是搞艺术的吧,这么会幻想?
我说:哪里,我们是搞数字的,都是寂寞的活儿。大家一起笑,杜马也笑了。
我和杜马慢悠悠走在走廊里,心里都有不愿离去的感觉,不为别的,只觉得这件事没有办完,不能只凭这个人一句话,就把这件事给打发了。我想着就不由自主向局长室踱去,我想如果由局长来重复刚才的话,似乎才有可信度。我走杜马也跟我走,我们的想法如出一辙,这也许就是杜马非让我跟着来的原因吧。
四个局长室只有一个门是开着的,看看门上挂着的牌子此人是个副局长,这样紧要的时刻,慌不择路,副的就副的吧,只是我们不知道他的姓名,知道就好称呼了。还是杜马眼尖,他向我指了指门框上贴着的一块白纸,上面写防火责任人:贺哲。我说了声,OK。就敲敲门进去了。
屋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前的贺哲,一个是坐在他对面的穿着警服在汇报工作的警员,警员我没细看,我只注意贺哲,我决定打断他们的谈话,我对贺哲说:请问是贺哲局长吧,我是人事局的小万,我有点要紧事想打断你们一下。
我又回头想把杜马也介绍给他,才发现杜马根本就没在我的身后,他留在了门外,我的话已说开了头,说这位是我们……发现没有杜马我有些尴尬,停了停,自我解嘲说:哦,他没进来,还是由我跟你说吧。
我明明会把这件事说得很好,但是这会儿无论如何是不能了,我的思路散了,眼睛也花了,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很熟很熟的熟人,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为他打工三天,他给我一个价值八千五百元的翡翠手镯,曾经在海鲜鱼港请我看人体彩绘的西蒙。
可是眼前的西蒙俨然还不是西蒙,他看我的眼神没有任何表情,他似不认识我,而我看到他时传递出去了惊喜,在得不到相对的回应时,那种尴尬着实让人心慌,一时间我感觉我的脑子好像出了问题,好在我反应得不慢,我迅速扔掉西蒙和贺哲搭话,我说:我们主任派我来,让我请教你一个问题,在异地触犯法律是在异地处理还是回原籍处理。
贺哲说:这要看情况,一般来说,两种可能都有。贺哲的话在语法上说是犯了错误的,一般来说,只能是一种可能,可是他是说了两种可能,尽管是这样我还是看到了希望,为杜马抓到了一根救命草,我甚至都有些感动,眼睛涩了起来,我和贺哲说了杜马前妻和儿子的情况,他说他可以问一问广西警方,至少打听一下他们的情况。贺哲是个好局长,很善解人意,出门时他和我握了握手,我说非常欢迎他到我们局去做客,他说当然当然。
那个很像西蒙的人在贺哲和我握手时也站了起来,他也客气地向我点点头,但是他的表情依旧很冷漠,我不得不下结论,这个人不是西蒙,他或许是西蒙的双胞胎哥哥。我决定有时间去问问西蒙,他是否真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也有着令人着迷的大眼睛大额头的双胞胎哥哥。
出了公安局的大门,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向杜马撅嘴,杜马知道他临阵脱逃不对,就任着我耍脾气,直到我听到我们的后面有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喊我的名字,他穿着警服,长着夺目的大眼睛大额头,我才把答案丢给杜马,惊喜地小跑着奔那个人而去。
后来杜马告诉我,说我当时的样子就像见到了久别的恋人,气韵飞动,含芳吐瑞,玉软香温,云光水影,这四句话让我欣慰幸福不能自已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