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开大会,表彰干部科一年的工作,干部科乘胜追击,决定把全市具有第一学历的干部普查一遍,为以后的机构改革做铺垫。干部科一共五人,有两人生小孩休产假,有一个去军队探亲,就剩两个小王支撑着全市干部工作的摊子。杜马在会上表态,要在干部科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出手搭一把,说这也是为了全局的利益。杜马的态表得轻松,实际工作肯定得我吃苦,于是我都没等他发布任务,就做好了出战的准备,当然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准备。
这天去食堂吃过午饭,我就回到办公室,开始收拾办公桌,把早时大学里的书信贺年卡都清理一空。以往的时间都想把这些东西留着,留着以后在生活中做个纪念,回头想一想时那是岁月的足迹。现在把它翻出来,发现都出了霉味,就想把它扔掉。反正也是过去的岁月,一旦消失就让它彻底消失吧,这也符合我的性格,不恋旧,永远向前看,过去的事再留恋想重做一遍也是不可能的,哪怕丢脸的事,哪怕后悔的事,哪怕不是处女的事,一切都烟消灰灭,倒不如把希望寄托给将来,用手里的一把糟糕的牌打出好的结果。
这样书信都让我一撕两半,贺年卡撕成碎片,一并扔进纸篓。心情也似轻松许多,因为没有了过去的痕迹,没有了沉重的拖累。收拾完这些东西,看看表,还有半小时到上班的时间,就索性把两条腿放在桌子上,躺在凳子上看起了当日的报纸。我平时不太看新闻,愿意看副刊,今天的报纸没有副刊,新闻也就将就看了。我的眼睛刚搭上报纸,忽然看见一条新闻和一帧照片,照片上面有一个女人,非常眼熟,新闻自然就更令我浮想联翩。
新闻的大意是:某公安局加大侦破走私毒品力度,在中缅边境抓获一贩毒团伙,共六人,其中有一母亲和儿子,母亲叫屈桂珍,儿子叫屈杜,他们来自北方一个叫色拉的城市,移居边境已经多年,屈杜出手不凡,手腕歹毒,主要是他母亲多年调教,现查获此团伙贩毒10300克,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我看到这个新闻,惊讶得把腿迅速从桌子上拿下来,凳子的惯性立即像秋千一样前后悠荡起来,我不等这悠荡停止,速速给杜马打电话,电话是杜马的老婆接的,她问我是谁,我说我是杜主任单位的小万,有急事找他商量。对方停了一会儿回答,小万行,不是那婊子谁都行。看来若是小地她还真不给找了。
杜马接电话,我说:杜老板,不好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的前妻是不是叫屈桂珍?
杜马沉吟了一下,说:你又跟我开玩笑。
我说:我可不是开玩笑,我看到一则新闻上面配有照片,上边说屈桂珍伙同她的儿子在中缅边境贩毒,现被捕获,我怎么看这上面的屈桂珍,很像你以前给我看的照片上的那个。
这回杜马信了,他说:好吧,你在单位,你别走,我马上就到。
杜马几乎是飞来的,他的气已经喘得不匀了,显然他也怀疑这个屈桂珍就是他的前妻,我给杜马端过我的茶杯,想让他有所镇定,不想他已经没了这份心思了,拿过报纸囫囵吞枣就看,看着看着,速度就慢了下来,再后来就无力靠在凳子上。他从照片上已经认出那叫屈桂珍的戴着手铐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前妻,可是跟在她后面的也戴着手铐的男孩,他就不认识了。如果他是屈桂珍的儿子,那就是说他也是杜马和屈桂珍共同的儿子,儿子已经长大了,长到可以犯罪了,杜马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他的眼泪立即就下暴雨一样流了下来,今天杜马的哭是真哭,因为这个中午他没喝酒,看到杜马哭得很伤心,我就把手帕递给他,老实说,我心里也挺难受,可是我不能陪着他哭,那像什么?
但是这种事也不能不让杜马知道啊,我等杜马哭得差不多了,就试探着劝他:都是我不好,不该把这给你看。
杜马说:这怎么能怨你,你不给我看,别人也会给我看,就是都不给我看,这件事也存在呀,我的儿子是罪犯呀。
杜马的眼泪又出来了,窗外已经有陆续存放自行车来上班的了,杜马说:谢谢你吧,我得回自己屋去了。
杜马还是清醒的,知道回自己的屋,我没拦他,心想让他清静一会儿吧,或许他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