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单位的大门,老远我就看见杜马拎着暖水瓶去水房打水回来,我不在,打水的事自然就是杜马的,按说杜马是领导,这样的事要安排给别人,比他地位低的什么人,可是在我们单位谁也不比杜马地位低,老年比杜马地位低,老年还年岁大了,杜马年轻力壮的不可能好意思让老年去做这份苦差,而其他人杜马就谁也支使不动了,他若让小地去打水,小地有八句话等着他呢,让小天去,小天会说,小地去我就去。如果杜马一来气也不去了,那这一天挨渴的是他自己,别人谁在上班的时候也不会犯渴,可是如果有了开水,情形就不一样了,是谁都犯渴,倒是杜马一忙起来,把喝水的事忘了。
我判断一下我和杜马的距离,结果是我到达楼门口,他也正好到,所以我打算蒙杜马一把,不和他搭话,反正他也不一定认出是我。
这一天我换了行头,穿一件把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藕荷色长摆羽绒大衣,围着一个淡蓝色的羊毛绒围脖,脸部被围脖挡得只剩下一双眼睛,这身装扮是我从大世界商场买的,天气没太冷,我一直没穿它,这一次穿出来当然要有些效果。
杜马平时在着装的选择上是有些品位的,像这样的打扮他见到了是不会放过的,因此杜马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却一点也没认出我是谁,我也没理会杜马,而是在他的注视下,大模大样长驱直入。
我一直走在杜马的前边,杜马这老色鬼只想有这样着装的人会去哪一家单位,而忽略了自己到了自己科室的门口应该进屋的道理,而我就是要钻杜马的空子让杜马出丑。
我的微机室在我们办公室里端,我跃过办公室的门直奔我的微机室,杜马就傻傻地跟我到了微机室门口,等我转过身来,杜马差不多撞在我身上,我摘下围脖忍不住哈哈大笑,杜马这才看出是我,他说:哎呀,你回来了,我都没看出是你。
我说:所以你就要好好看看,差点把我看到眼睛里去,你没看出的事多着呢,你就等着招架吧。
我的笑声吸引小地出门来看,她早就来了,在整理自己的账,一到月末她和小天总要忙几天,小地看见我,脸上涌出笑,但一看到杜马转身回去了,杜马一下子就明白自己又把小地得罪了,我却捡了个大笑话,冲杜马做着鬼脸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杜马是个善于弥补过错的人,他也是要向小地证明一下自己没什么过分的行为,他跟到我们的办公室,对我也是对大家说:我的下属回来了,我得问寒问暖啊,不然年底总评时提我一条,也够我呛啊。
我不知他要问什么,就一边挂大衣一边等他发问。
杜马说:你倒是汇报汇报呀,你父亲的病怎么样了?是什么病?严不严重呀?
我说:怎么不严重呀,都吐血了。
杜马说:这个你走时我就知道了,你得说说他怎么吐的血呀。
我有点生气,我说:你怎么这么恶毒,你还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为什么吐血,搞小姐累的,这回你满意了吧,小心吧你呀,自讨没趣。
杜马没看出我的不悦,他深信不疑的样子,他说:你是糊弄我吧,我还没听说过搞小姐还有费那么大力气的。
我说:那你试呀,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杜马傻狗不知臭,让大伙大笑一番。好在这个时候小天的妈妈走进屋来,杜马才放下刚才的话题而去接待小天的妈妈。
杜马把小天的妈妈让到自己的办公室。
小地见杜马出去了,没像往常一样和小天欢天喜地,她直接跟到我的办公室,她摸了一把我的羽绒服,来到我跟前,脸几乎贴在我脸上,她粘叽叽地问:这羽绒服是不是西蒙给你买的?
我一愣也一阵恶心,但我还是正儿八经语调平缓地告诉小地:不是,是我从大世界买来的,围巾也是。
小地这才如释重负地乐颠颠回去了,她高兴起来走路像模特,她恨不得就地蹦几个高儿,她一点都没提我为她顶罪的事。
我和小地对话的工夫,杜马已经把小天的妈妈送走了。小天的妈妈干什么都速度极快,像抓鬼似的,保持着自己当年当秘书长时说一不二的作风,现在她把工作重点布置给杜马,就等于这件事实现了一半,回头就等着过问这件事了。
她走后杜马来到我们的办公室,他看看小天,看看小地,又看看大伙,说:中午,我们送小天回家,全体一个都不能少哇,辛德明,我们非熊他吃一顿不可,去哪家饭店你们自己选,越贵越好。
当然是海鲜鱼港了。小地搂着小天跳了起来。
我也挺高兴,虽然肯定不能去海鲜鱼港,顶多去去喜洋洋、下回馋什么的,但是毕竟不用自己去食堂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