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打工期到了,我以出色的工作成绩赢得了西蒙的满意。首先,西蒙的婴儿枕打开了销路,由原来的两天销一只,增长为平均每天销十只不等,其次,其他的货物也连带着一路飙升,儿童连体裤,儿童尿不湿,儿童摇篮车,这些原来滞销的物品这几天就像转换了门庭,顾客疯了一样争相购买。当然这里也有西蒙的功劳,西蒙趁热打铁,把所有物品都下降了三个百分点。
我逗西蒙:这回你发财了。
西蒙没有正面回答我,只说:晚上我请你吃饭,大清花海鲜鱼港。
我吓了一跳,太高档了,全市最高档的饭店,什么礼遇呀?我真诚地劝西蒙:西蒙你没发烧吧,犯得着上那儿去吗?
西蒙说:为你饯行,很值得。
西蒙是一个不说废话的人,他很干脆,念过书有文化,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办事从不打折扣,更确切地说,西蒙是个机灵会做人的人,他一直以他的机敏豁达证实着自己人格的完善。
和西蒙我没打算深处,再怎么说,我们的层次也是有区分的,我不可能在个体户中选择自己未来的伴侣,尽管作为男人西蒙很完美,但是他和我内心的标准的的确确还是有差异的。多少走过来的人,他们生活之路留下的脚印我都看见了,出身几乎决定人一生的修养,品性和眼光。西蒙的母亲是教书的,这还说得过去,可是西蒙的父亲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工人,这就像一组不和谐的乐曲,终归是要露出它不和谐的音符。
大清花海鲜鱼港名不虚传,走在里面感觉和别的饭店就是不一样,单说它开业的气派就够人神往有余,那天由于它的置身整个中兴东路都被装扮一新,大街上万头攒动,彩旗飘飘,歌舞阵阵,一千二百只和平鸽伴着漫天舞动五彩缤纷的礼宾花在空中翱翔,四十响礼炮,八十万响庆典鞭炮送给人恰似节日的福音。就是现在走在里面心境和感受也会被立即降服,高档的装修石材,进口的双面铝塑板,玻璃幕墙,一流的服务,免费健身房,室内的园艺花草,都给人一种雅人深致,奇观层出,赏心抚怀的感觉。
西蒙看我很沉醉就对我说:先别为这些表面的东西感动,我领你去看一项让你吃惊的项目,看后你别责怪我,我不过是让你开开眼界。
西蒙和我一前一后来到楼顶一间色调别致的屋子,一进走廊,迷人的音乐就让我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西蒙的步子倒是不大,他在前面慢慢悠悠行走,看我赶了上来,并且有超过他的意思,西蒙乐了,说:可别中毒呀。
西蒙的话说了好半天我才明白是说我,而这时的我早已看到舞台上的内容,我吃惊地脱口而出:人体彩绘。
西蒙怕我受伤害似的搂住我的肩膀,把我搂到座位的后排坐好,这才对我说:人体彩绘在西方早就不足为奇了。
我也镇定了下来,附和道:在我国也出现过,江城武汉的大街上,也有过类似的演出,重庆也出现过,不过出现在饭店里,我就觉得它是一种审美的变体,让人看着不舒服。
西蒙说:这是商家的聪明,不然海鲜鱼港靠什么客流络绎不绝,这既不影响精神境界,又是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何乐而不为?
台上的七名裸体貌美的年轻女子,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她们被枯枝草叶包围着安坐在舞台中央,脸上及裸露的胸脯上用红白两色勾勒出炫目的图案,她们每隔两分钟一换动作,完成着肢体的语言表达和交流。她们没有穿衣服,一点儿没穿,她们的衣服完全是用植物颜料绘出的华服,或薄如蝉翼,或柔如丝绸,具有特殊的无与伦比的美感,它们既不伤害皮肤又不怕水洗,色彩鲜艳,图案多变,是一种具有更多内涵和更高难度的双向艺术创作。
我问西蒙:这儿的老板是什么身份?
西蒙说:别指望他有什么身份,也别把它看成是高层次的回归,这标明不了老板什么,绝对的可能是他请了高人,高人是打破传统领域的,他拓展的是美的空间,而老板可以一个大字不识,他就一个心思,赚钱。既赚钱又不违法,这就是老板的全部定义。
人体彩绘给我的精神情致和现实生活带来了全新的感受,但我心里总是有说不出的别别扭扭,就好像我在充满污垢的土壤上看到了十分美丽的罂粟花,花朵的馨香和美态令我着迷,但是龌龊的土壤还是让我不安。
西蒙看出我的心思,他说:你应该向他们那样全神贯注,沉着而理性,也许不是这样的场所,它还不这样茂盛而茁壮呢。
我点头,我听了西蒙的话,西蒙的话总是像他的人一样漂亮而给我愉悦和启示。就在这时西蒙塞到我手中一个手镯,我一看是一个彩光四溢的翡翠手镯,我不解地看西蒙,西蒙就把我手上的那只老年买的替我摘了下来,把他的一只给我戴上,说:戴就戴真的,别戴假的,和做事情一样,做就做真事,别做假事。
说话的工夫,老年的那只手镯就从容地从西蒙的脚下咕噜噜滚到了台前,它的响声清脆悦耳,竟然没有引起一个人的注意,没有一个人看它一眼,人们太聚精会神了,太忘我了,太幻觉化了,这是什么原因呢?
我忽然明白一个道理,那是他们憋闷已久的内心渴望,终于找到了一种可以释放的形式,它更直白,更激烈,更自我,更个性,更自由,还有很多更我没说得出来,总之它是一种潮流,一种向上的理性在升腾。
散场的铃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西蒙拉我去吃生猛海鲜,我的身体的艺术行为在这会儿表明,我似乎不太愿意走,没有什么比这场演出更明白无误,更让人心扉颤动的了。
西蒙说:还有下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