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回家,刚走进自家楼房的院落,抬头看见她母亲何芳站在自家的阳台上,她母亲也看见了她,就摆手让她快些上去,一看就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她。
小天其实这天是想回自己家的,她在母亲家待了五天了,五天辛德明都没找她,她也没看见辛德明什么时候回到他们家住过。小天和辛德明的家在五楼,和她母亲家住的是一侧,也就是说,如果五楼有什么动静,凭小天的细心是能听得到的。但是小天就是没有听到辛德明的动静。
小天的母亲等在楼道里,小天就不能不回到母亲家,她随着母亲换了拖鞋,就想到父亲的书房休息一会儿。父亲不在家,在外县做着县委副书记,是一个没有太大实权的虚职,因此他要好好干,什么时候弄上实职才有账可算。他把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忙时半个月也不见回来。
书房很静,有一张小床,平时没人去住,就在那里闲着,就是父亲在家他也不到那里躺一躺,大约是嫌它靠北边有些暗,或是赶不上他的席梦思大床舒适,可是小天喜欢,因为它宁静,没有阳光和噪音搅得她不得安宁。阳光此时是最让小天讨厌的,它没遮没挡,没远没近,不管你忙闲,总是一厢情愿地照耀;噪音也一样,它只顾自己,吵起来就没完,又不知害羞,缺心眼儿一样往上凑合,小天总是尽量想法子躲避开它。
小天刚倚在床上,母亲就跟了进来。母亲一副神秘的样子,她看着小天的脸色,说:你的事我为你物色好了,和你说一说。
母亲何芳原来是市委秘书长,是工作能力和口才都挺强的一个人,工作作风是说干就干雷厉风行,从不拖三扯四,后因八几年清理三种人下来一直闲居家中,不然她现在会升到市委书记了。她不上班是因为后来给她安排到地震局做副手她不称心,地震局是什么局?可有可无的一个局,这不符合她想一手遮天的心意。
小天听母亲一说,机警起来,她马上纠正母亲,说:我那天是说着玩的,并不是当真。母亲不是一般人物,和她说话要时刻想好逃避责任,要像对领导请示报告一样把自己摘个一干二净。
母亲坐了过来,坐在她的床沿上,她说:你必须当真,只有当真,你的后半生才有指望,一个女人,后半生是关键,前半生好坏都似儿戏。
小天说:做了那种事,我还怎么见人?一旦败露,我怎么收场?我还年轻,不如趁早离开辛德明,凭我的条件再找一个也不难。
何芳说:话是这么说,但是做起来就完全变了样,别人我们不去说,你小姨不是很好的例子吗?你小姨离婚时就是副处级,到现在怎么了,不还是一个人过吗?好找她不找啊?她愿意一个人独守空房啊?
小天不再反驳母亲,但是母亲的建议她还是不想采纳。她说:辛德明有什么好?我离开他也一样能过。
母亲说:过谁还不能过,你小姨不也过呢吗,关键是看怎么过。这过的奥妙可是无穷无尽,穷过富过,享福遭罪,学问大了。辛德明家的条件多好,爷爷是财政局的老局长,尽管退休了,你看看现在的待遇,你就能想像出他当年有多大的权力。不说他爷爷,就说他爸爸,人家连处长都不当去干私企,没有油水谁去爬那个大五更。辛德明自己也不错呀,人长得仪表堂堂,楼房是蓝市长赏的,家里的存款有多少你自己知道,再说辛德明是独苗,他们家有多少资产不都得是辛德明的,你再找你能找到辛德明这样的吗?你知道刚从秧上摘下来的黄瓜吧,新摘下来的和缸里腌过的能一样吗?就是你离婚,辛德明能给你多少钱你算过吗?
小天不再和母亲辩别理由,她也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举步维艰,她心里想,我就和辛德明摊牌算了,是他不能生养,又不是我的毛病。不想小天的这点儿想法也还是被她母亲看了出来。
何芳说:你万万不能做的还有一条,那就是不能和辛德明摊牌,辛德明一旦知道了自己的短处,他不会和你好好过日子,他人生都没有希望了,他还会在乎你吗?如果他心里没有了你,你才生不如死呢。
小天哭了,她望着母亲,忽然觉得母亲很可怕,她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哇,怎么什么都让你说中了。
何芳把女儿搂在怀里,她也落下了泪,她说:妈还不是为你好吗,妈就你一个孩子,你是妈的心头肉,妈什么都能舍得了,唯独就是舍不了你,你若过好,妈就能过好,你若不好,妈再甜的日子也不会觉着甜,不然妈为你的事也不会这么煞费心机。慢慢去想吧,早晚你会理解妈的一片苦心,走吧,我们上海鲜楼,今天妈请你吃饭,我预祝我有个外孙子,你预祝你有个胖儿子,我们自己预祝自己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