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熟市场经济国家证券市场发展历史来看,具有完善市场功能的证券市场必须具备以下条件:首先必须具有符合市场规律的制度环境,包括证券市场必备的非正式制度和正式制度。二是要有规范的市场主体行为,包括投资者必须以市场机制为约束条件、上市公司必须是以股东利益为经营目标的理性投资和经营行为;政府的作用在于完善市场制度。就我国证券市场来讲,尽管市场主体行为是市场功能不完善的直接原因,但市场主体行为不完善在很大程度上是制度造成的。因此,本章的思路是在前面分析的基础上,以成熟市场经济国家证券市场功能特征为依据,从制度环境和市场主体行为方面来阐述如何构建具有完善功能的证券市场。
从成熟市场经济国家证券市场的运行看,具有完善功能的证券市场必须具有以下特征:
一、非正式制度在证券市场演变过程中起根本作用,政府不失时机地出台正式制度规范市场主体行为
证券市场制度是市场经济制度自发的演变过程。首先是市场经济的确立和股份公司的出现为股票交易的出现创造了条件。股票交易和股票交易规则的建立,并非基于政府的法令和政府的有意设计,而是一批市场参与者的制度创新,而这些制度创新后来逐渐被政府认可,并通过法律来强化这样的制度安排。从证券市场的建立过程来看,证券市场的自然演进表现为证券市场非正式制度的建立早于股票市场正式制度的建立;从证券市场的正式和非正式制度相互作用看,表现为非正式制度的创新进一步推动了正式制度的建设,正式的制度安排又进一步规范了非正式规则。就美国证券市场发展来看,从1792年3月美国证券交易所的梧桐树协议到1934年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成立,经历了200多年的历史。1792年5月17日,华尔街的股票经纪人草拟并以醒目的文字通过了一份纽约交易所前身的文件,涉及两项条款:一是经纪人只是彼此之间进行交易,因而排除了拍卖商;二是佣金是0.25%。如果把这一协议作为美国证券市场自律制度的开始,那么,到目前建立比较完善的证券市场制度,其证券市场制度的演变是十分漫长的。
首先是20世纪30年代以前,内在制度起主要作用。在这一阶段,美国的股份公司迅速增加,使股票市场的规模和筹资能力迅速扩大。一方面市场机制、自发交易使得发行市场迅速扩大、流通市场空前繁荣,交易量直线上升。另一方面由于缺乏监管,股票欺诈和市场操纵时有发生,自由放任带来了严重的过度投机。当时主要股票市场的股票价格普遍被抬高到极不合理的程度,远远超过其实际价值。1929年10月29日,资本主义世界发生了严重的金融危机,作为经济“晴雨表”的各国股票市场相继出现了暴跌,投资者损失惨重。第二阶段是1930-1969年强化外在制度建设的阶段。1929年经济危机之后,各国政府对股票市场开始全面加强法制和规范化建设。美国政府开始从法律上对证券市场加以严格管理,制定了一系列严密可行的证券法律。美国1934年成立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直接对股票市场进行监督和管理,为美国证券市场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证券市场奠定了基础。第三个阶段是内在制度和外在制度协调发展的阶段。进入20世纪70年代之后,随着西方工业发达国家经济规模化和集约化程度的提高,东南亚和拉美发展中国家经济的蓬勃兴起,以及现代电脑、通信和网络技术的进步,股票市场步入了迅速发展的阶段。美国股票市价总值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已经达到较高的程度。2004年,美国的证券化率达到130.3%。
从美国证券市场制度的演变看,在证券市场的建立阶段,约束证券市场的规则主要是内在制度。这时,与股票市场相关的外在制度还没有出现或者外在制度与内在制度甚至有抵触。由于内在制度的各项规则经常被破坏,从股票市场的表现来看,其规模和效率都较低。在发展阶段,股票市场的内在制度得到了外在制度的认可,政府通过颁布有关的法律来强化市场的各项规则,证券市场的各项规则得到了普遍的遵守和执行,稳定性逐渐提高,市场的规模和效率相对于建立阶段也大为提高。在成熟阶段,证券市场的内外在制度都得到了充分的发展,建立了维护制度运行的庞大的制度体系,同时,政府还通过设立监管组织来实施及时有效的监管,维护市场运行的秩序,使之具有良好的制度体系和效率。
二、政府的作用体现在市场监管、保护股东利益方面
尽管市场主体行为主要受到非正式制度的约束,但在信息不对称和市场参与者存在机会主义倾向的情况下,必须要求政府发挥作用,尤其是在市场监管、完善市场制度和保护投资者利益方面。英美国家政府对证券市场的监管重点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建立完善的法律制度和监管体系。证券监管机构的职能在于制定和执行法律、法规、制度或规则,为证券市场的运行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英国是自律监管的典型。英国的证券业自我管制系统分为两个层次:第一层次是证券交易所的监管;第二层次由证券交易所协会、收购与合并问题专门小组和证券业理事会三个非政府机构组成,其他政府机构如贸易部、公司注册署等也实施相应监督管理。英国的三个自我监督机构与政府机构是相对独立的,但它们在一定程度上要进行相互配合。三个非政府机构自我监管的结果表明,它们可以通过有组织的形式进行成功的监管,从而代替政府机构执行严厉的市场政策。如果发现了不法行为,专门小组等会将提案提交有关政府部门,并由后者进行调查和提起诉讼。政府机构对证券市场的参与一般采用立法手段,而自我监督是以非立法方式实施其行为准则。美国则实行的是集中监管体制,其证券监管机构主要由两个层次组成:第一个层次是由政府介入并经法律确认的证券业专管机构,包括证券交易委员会和各州政府证券监管机构;第二个层次是各种自律性监管机构,包括证券交易所、全国证券交易商协会等组织。1929年前,美国的证券监管主要是根据各州的公司法、蓝天法、股东章程以及各交易所的自我管理。1929年证券市场的全面崩溃,国会对证券市场进行调查后发现证券交易所中严重存在着大量人为操纵的投机行为。在这种情况下,1933年国会先后通过了《证券法》、《银行法》,《证券交易法》,《公共事业控股公司法》,《投资公司法》、《投资顾问法》、《证券投资者保护法》等。这些法律和后来大量的补充条款及调整,以及1934年成立的证券交易委员会,构成了美国集中型的监管体系。184二是建立以信息公开为基础、保护投资者利益的管理体系。信息公开是英美国家证券监管体系的基础性原则和制度。美国在《证券交易法》、《信托契约法》、《投资公司法》、《投资顾问法》以及《投资者保护法》中,信息公开原则得到充分体现。按照美国学者的观点,在证券投资信息得到充分披露的情况下,每个投资者都将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投资和保护方式,每个投资者都将是自己利益的最佳维护者。按照规定,在公司或附属于某公司的人或实体对该公司的证券进行公开出售时,这些证券的潜在购买方应获得有关的财务资料及有关公司的其它重要资料的充分披露,以使它们能做出知情的投资决定。执行这一规则要求所有的证券交易必须有一个登记说明书送交证券交易委员会备案,并由其宣布有效,或者是必须有适当的免于登记的条件。在美国,任何证券发行人公开出售股份或初次发行证券时,应当按照信息披露规则公开出售证券有关的信息,信息披露方式和程序不仅要符合证券法的严格规定,而且要符合交易所规定的信息披露规则。证券发行人在发行完成后,要承担持续披露的义务,不仅包括内容详尽的年度报告,还包括发生某些重大事件时的信息公开。为了维护证券市场秩序,保护社会公众投资者的利益,股份公司大股东同样要遵循信息披露义务。任何证券发行人如果违反了信息披露义务,将承担严格的民事赔偿责任和刑事责任。
三、市场机制在证券市场运行中起主导作用,投资者行为表现出较为理性的特征,市场运行反映实体经济变化,市场波动较为平缓
在证券市场运行中,投资者行为基本受到市场机制所驱动,市场运行既反应上市公司的经营状况,又同宏观经济运行相适应;同时政府一般不干预投资者行为,市场运行有其自身的运行规律。因此,英美国证券市场非市场因素影响较小,投资者一般都表现为较为理性的投资行为,其证券市场运行相对平稳。从市场运行来看,美国在经历了20世纪30年代的大危机之后,经济逐步恢复增长,其证券市场逐步复苏,道,琼斯指数由1932年的40余点逐步上升至1956年的500余点;1972年突破1000点;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美国新经济的崛起,证券市场再度开始活跃,道,琼斯指数在1995年突破5000点;1999年突破10000点;2000年1月达到11723点;当2000年初世界经济增长速度放慢,再加上2001年“911”恐怖事件使得美国证券市场开始下跌,到2002年10月,道琼斯指数创下自上一轮牛市峰值以来的最低记录7181.47点,两年多的“熊市”下跌30%;随后随着其经济的平稳增长,其证券市场又重新步入了新一轮牛市。在2002-2007年的这一轮牛市中,美国股市从7181点上涨到本轮牛市的又一个历史峰值——14121点,五年的上涨,大盘累计上涨为96%。若以上一轮牛市的峰值——11723点为比较基准,本轮牛市峰值比8年前的牛市峰值上涨大约20%。2007年10月受到美国次级债危机的影响,美国股市开始下跌。截至2008年1月28日,道琼斯指数报12229点,比2007年的历史最高点下跌了不到13%。
四、上市公司内部及外部治理机制比较完善,上市公司运行规范,并成为证券市场财富增值的源泉
在具有完善功能的证券市场,其上市公司都具有较为规范的产权之制度,企业管理人既受到股份公司内部的产权制度约束,又受到来之证券市场的外部约束,所以上市公司的行为较为规范,股东的利益不易被侵害。如为了解决股权分散而带来的代理人脱离股东经营目标及“内部人”控制问题,英美国上市公司除了受到来自于公司内部与证券市场外部的治理约束以外,保护股东利益的法律也在不断完善。2002年初美国能源巨人安然公司巨额假账案发,2002年7月30日,美国总统布什签署了国会参众两院已通过的旨在打击商业欺诈、推动企业改革的公司改革法案,对企业高层主管欺诈罪行的惩罚由原来的5年徒刑提高到了20年,对犯有欺诈罪的个人和公司的罚金最高可达500万美元和2500万美元。在完善产权、法律制度的激励和约束下,股份公司表现出来强大的生命力。根据伯勒和米恩斯对美国20世纪20年代末至30年代统计资料的研究,到1930年,美国最大200家股份公司(银行除外)实际控制了全部公司财富的49.2%,商业财富的38%,国民财富的22%。18620世纪90年代以来,股份公司的规模与经营能力得到了空前的提升,美国的股份公司创造了绝大部分社会财富,经营能力进一步提高,股东从中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五、证券市场格局多元化,投资者可以根据不同的风险偏好,选择不同的市场
英国证券市场中的债券发行与交易十分发达,尤其是英国政府债券因安全程度高和收益有保障而受到普遍欢迎,大银行、大公司对公债的承购最为积极,英国政府也不断完善公债发行制度,并积极促进政府债券的流通以维护其良好声誉。英国的证券市场因此获得了“金边债券”市场的美称。187与结构多样的实体经济相适应,美国证券市场由不同次的市场组成。第一,证券交易所。美国共有7家证券交易所,它们是纽约、美国、芝加哥、波士顿、辛辛那提、费城和太平洋证券交易所。从发展现状看,美国的证券交易所已从总体上形成了以全国性证券交易所为主、区域性证券交易所为辅的格局。全国性交易所主要指纽约和美国证券交易所,它们承担了交易所市场上企业上市及绝大多数的交易功能。其他5家区域性的证券交易所已经发展成为全国性交易所的区域交易中心和股票衍生产品交易所。第二,场外市场。场外交易市场主要指NASDAQ市场。NASDAQ是世界上第一家电子化股票交易市场,它是一个联结数千个分布于美国各地的市场参与者的电信网络,不存在一个中央交易大厅。NASDAQ市场有两个部分组成,即全国市场和小型资本市场。通常规模较小的新兴公司选择在NASDAQ的小型资本市场上市,因为上市标准较为宽松;而规模较大的公司则大多在全国市场进行交易,但全国市场上市标准比较高。第三,地方性柜台市场。在美国,有l 000余家小型公司的股票在各州发行,并且通过当地的经纪人进行柜台交易。第四,私募股票交易。私募股票的交易部分是通过独立系统进行的,该系统由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负责运营。
从市场定位来看,美国不同层次的市场以不同的公司为服务对象,形成一个体系健全的“梯级市场”。多元化的市场格局使美国股票市场在组织结构和功能上形成相互递进的市场特征,上市公司在不同层次的市场之间可进行相互转换,发挥了股票市场的“优胜劣汰”机制,而且多层次的股票市场极大地拓展了美国股票市场的容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