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复一日累积的压力又随之增加了一些。
在稍稍见识了这个世界之后,在参加过奥运会之后,父亲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有着肮脏地板的房间了,因此他偷偷地溜出了伊朗。他伪造了护照,然后以假名订了张飞往纽约的飞机票。在纽约,他先在埃利斯岛待了16天,之后乘巴士前往芝加哥。在芝加哥,他把他原来的名字伊曼纽尔改成了更为美国化的迈克?阿加西。白天,他在城里的一个大酒店里当电梯乘务员;到了晚上,他打拳击。
他在芝加哥的教练是最无畏的中量级拳击冠军,通常被人们称为“钢铁人”的托尼?扎列。他因在拳击运动中最血腥的一场比赛中的表现而闻名。在那场比赛中,他与洛基?格拉齐亚诺进行了三个回合传奇般的较量。扎列很欣赏我父亲,说他天赋异禀,但是一定要更用力地出拳。“用力打,”在我父亲快速猛击小拳击吊袋时,他会对我父亲这样喊,“用力打!每打一拳都要使出全身力气!”
在扎列的支持下,父亲赢得了芝加哥金手套,然后获得了一次在麦迪逊广场花园进行黄金时段比赛的机会。这对于他来说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但是在比赛的当晚,父亲的对手生病了。比赛的赞助商们手忙脚乱,他们找了一个替代者,还说得过去—一个要强得多的拳击手,同时是一个次中量级拳击手。父亲同意参加这次搏斗,但是就在开赛铃马上就要响起时,他害怕了。他溜进浴室,从厕所上面的窗户爬了出来,然后乘火车回到了芝加哥。
从伊朗偷偷地溜出来,从广场花园偷偷地溜走,我认为父亲已然成了一位逃跑大师—但是没有人能从他那里逃脱。
父亲说他打拳击时,他总是想挡下对手最致命的一拳。有一天他在网球场上对我说:“当你知道对手刚刚打出了他最拿手的一拳,而你仍然屹立在那里,并且你的对手也深知这一点时,你事实上已经把他的心撕碎了。对于网球而言,也是一样的。攻击你对手的强项。如果那个人是个出色的发球手,你就设法接住他的发球;如果他是个力量型选手,你就要比他更有力量;如果他正手很强并引以为豪,你就不断攻击他的正手位,直到他开始厌倦自己的正手。”
父亲替他这项反其道而行之的战术起了个特别的名字,他称之为“放一个水疱到对手的脑子里去”。他的这一战术,这一残酷的哲学,我终生铭记于心。他使我成了一个拿网球拍的拳击手。而且,既然大多数网球选手都以发球为豪,父亲就把我训练成了一个迎击手—一个接发球高手。
偶尔,父亲也会思念起家乡来,尤其想念他的大哥伊萨。他郑重地宣布:“总有一天,你们的伯伯伊萨会像我一样从伊朗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