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奶奶叹了口气,“我们很穷,你无法想象有多穷,而且总是饥肠辘辘。”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摸摸肚子。“我们没有食物,当然也没有自来水,没有电,一件家具都没有。”
“你们睡在哪儿?”
“睡在肮脏的地板上!我们大家都挤在一个旧公寓楼的小房间里,而公寓楼周围的院子同样肮脏不堪。在院子的一个角落有一个大洞,所有房客都在那里上厕所。”
父亲插话进来。
“战后情况好了起来。”他说,“似乎是一夜之间,英美士兵充斥了大街小巷。我喜欢他们。”
“你为什么喜欢那些大兵呢?”
“他们给我糖果和鞋子。”
他们也使他学会了说英语。父亲从大兵那学会的第一个英语单词就是“胜利”。他们全都在谈论着胜利。
“哇,他们很高大,”他补充道,“也很强壮。无论他们去哪儿,我都跟着,观察他们,向他们学习。一天我跟着他们到了一个地方,那些大兵们的业余时间大都在那里度过—森林中一个建有两个红土网球场的公园。”
球场没有护栏,因此没几秒球就会被弹出很远,我父亲则会像小狗一样追着球跑,把球捡回来还给那些士兵。最后,他们终于默认我父亲为他们非正式的球童,然后他们还正式“任命”父亲为球场看管人。
父亲说:“每天我都清扫和冲洗球场,并且用一个非常重的路碾滚压球场。我还负责画线。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啊!我得用粉笔液画出白线。”
“他们付给你多少钱?”
“工钱?根本就没有!他们给了我一个网球拍,就是个破烂,一个旧的、拍线是铁丝的木头拍!但是我喜欢它。我用这个拍子朝墙上打球,一打就是好几个小时,而且是一个人。”
“为什么一个人?”
“在伊朗没有其他人打网球。”
唯一能够源源不断地为我父亲提供敌人的运动就是拳击。首先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街头斗殴中,他的强悍和霸道得以充分显示。然后,在十几岁时,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一个体育馆,打算正式学习拳击技巧。训练者称,我父亲天生就是个拳击手。他的双手动作敏捷,脚步灵活,而且他对这个世界有着满腔的愤怒。他的愤怒,对于我们来说是如此棘手,而在拳击台上却是莫大的财富。他赢得了一个代表伊朗参加奥运会最轻量级拳击比赛的资格,并且参加了1948年伦敦奥运会。4年后,他还参加了赫尔辛基奥运会。但是两次都表现平平。
“那些裁判,”他抱怨道,“他们不公正。有人在操控着比赛,结果早就预先安排好了。整个世界都对伊朗心存偏见。”
他补充道:“但是我儿子—也许他们可以使网球重新成为奥运会的比赛项目,这样我儿子将赢得一块金牌,从而可以弥补那一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