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首先,伊萨需要把他的钱偷偷转移出来。伊朗已经四分五裂,父亲解释道,革命正在酝酿中,政府已经风雨飘摇,那就是为什么他们监视着每个人,以确保人们没有取光他们银行里所有的钱然后逃跑。因此,伊萨伯伯正在慢慢地、秘密地把他的现金换成珠宝,然后把这些珠宝藏在寄给我们的包裹里,寄往拉斯韦加斯。每次似乎都是在圣诞节,我们会收到伯伯寄来的棕色包装的箱子。我们坐在起居室的地板上,剪断包装线,撕开包装纸,当我们发现压在饼干罐下面或者藏在水果蛋糕里的钻石、红宝石或是绿宝石时,我们不禁尖叫起来。
伊萨伯伯的包裹每隔几个星期就会寄过来,然后有一天来了一个非常大的包裹—伊萨伯伯站在了门口的台阶上。他微笑着看着我。
“你一定是安德烈。”
“对。”
“我是你伯伯。”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
他跟我父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他的性格却与我父亲截然不同。父亲声音很尖,很固执并且总是满腔怒火,而伊萨伯伯声音柔和,极富耐心并且非常有趣。他也是个天才—他在伊朗时是个工程师,所以每天晚上他都会辅导我做作业。不用上父亲的训练课,这对我来说不啻为一种解脱。我父亲的教育方式是教你一次,告诉你第二次,然后就会朝你大喊大叫,还会因为你没有一下子就学会而骂你是笨蛋。而伊萨伯伯是告诉你,然后微笑着等待。如果你不懂,没问题,他会更加温柔地告诉你第二遍。他从来都不慌不忙,从容自若。
我盯着伊萨伯伯看,看着他在我们房子中各个房间和走廊里闲逛。我就像父亲跟着英美大兵那样跟着他。当我开始熟悉伊萨伯伯并逐渐了解他之后,我就喜欢天天缠着他。他也喜欢这样。他喜欢在家里跟我们胡闹,喜欢和他的侄女和侄子们追逐嬉戏。每天晚上我都会藏在前门后,待伊萨伯伯回家时,突然跳出来,因为这会使他开怀大笑。他那充满活力的笑声与“大龙”发出的声音截然不同。
一天,伊萨伯伯去商店买东西。我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终于,大门咣当一声打开了,然后又咣当一声关上了,这意味着12秒之后伊萨伯伯便会穿过前门。从大门走到前门总是要用12秒的时间。我蹲在那里,从1数到12,此时门打开了,我一跃而出。
“哇!”
但那不是伊萨伯伯,而是我父亲。他吓了一跳,大叫一声,然后后退了几步,突然伸出拳头。即使他仅仅用了一小部分力气,他的左勾拳还是正中我的下巴并使我飞了起来。前一秒钟我还是满心欢喜,下一秒钟我却瘫倒在地。
父亲对我怒目而视:“你他妈的怎么回事?回你的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