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夫虽说没有大碍,但并不代表没事了,柳绿被病狠狠的折腾了几天,眼见着整个人都跟着脱了形,原本白皙的脸蛋也染上一层腊色,眼下一圈圈的青黑实让人不忍睹之。好歹几副药下去,精神比初时好了许多。
作为始作俑者的春红在柳绿病的严重时着实提心吊胆了一把,待柳绿身子一天天好起来后,她也就放下心来,竟像个没事人一样安安份份的当起差来。
沈沁柔放眼看着,只觉荒唐又可笑。她原以为春红就只是个无脑嚣张跋扈的丫鬟罢了,没想到为了点事就敢对人下药,差点害人性命,像这种人,她绝不敢留!
她是一心想要替柳绿作主的,可也要柳绿这个苦主找上门来指认春红才行,无奈柳绿的嘴就跟那蚌壳一样,就是不开口,她也只能是有心无力的暂且将此事搁下了。
北地的初春依旧带着几分肃杀的味道,除了常年不变的松柏,几乎所有的花木都还只是未萌芽的枯枝。
身子才刚好,柳绿便积极的回院当差了,她的面色就如外边的天气,寒冷如冰。
沈沁柔看着她枯瘦的侧颜劝,略有担忧的劝道:“你还是再回院养养,待身子养好了再过来当差吧。”
柳绿倔强的抿了着唇,摇了摇头,“承三小姐厚爱,奴婢已休息了许多时日,不该再偷懒了。”
拗不过她,沈沁柔只能无奈的应允,“那便随你吧,但若身子再有不适,就得回院休息。”
柳绿背过身偷偷的抹了抹眼,“多谢三小姐,那奴婢先下去绣鞋面了。”
经柳绿一提,沈沁柔才想到她让柳绿做双新鞋送给她祖母的事,遂点头,顺了柳绿的心意,让她先下去了。
柳绿退下后,春红才偷偷摸摸的进了屋,看着她,满脸讨好地笑,“三小姐,我听李妈妈说,您准备送老太太一双鞋子,不知那活计可有主了。”
这种出头露面的事,一般的丫鬟都喜欢做,沈沁柔有意抬举柳绿,自是早早的就将做鞋的事交给柳绿了,她笑着道:“你算问的不巧,前些个日子,我就已经交给柳绿做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要完成了。”
春红的笑脸挂不住了,深吸了几口气才道:“是吗?真是不巧。”
沈沁柔斜了她一眼,笑,“可不是。”
春红没揽到活计,又觉她在沈沁柔跟前不如柳绿得脸,这些日子她就像只上窜下跳的猴一样,结果还热脸贴了别人的冷屁股,脸色忽青忽白,心中的怒气是再也绷不住了,直接朝沈沁柔甩了脸子,“奴婢还有事要忙,就先下去了。”
还未等沈沁柔说话,她人便已经消失在屋里,只院里又响起她的呵斥声与小丫鬟的低泣声。
温瑜慢腾腾的从屏风一侧走出来,“啧啧。”出声。
“沈沁柔啊,沈沁柔,我发觉你实在没辜负你这名字。”
沈沁柔听的一笑,挑眉。
“你说你这性子,实在都柔的出水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好性子呢,那丫鬟就差没在你头上拉屎拉尿了。”温瑜越说越气,直接往她肩上重重的拍了两记。
被温瑜拍过的地方一阵火辣辣的疼,她忍着好险才没叫出声,回头瞪了温瑜一眼,“你不懂。”
“什么就我不懂?”温瑜瞪大了眼望着她,“要我说,你就按本姑奶奶说的,直接找条鞭子将她抽个屁股开花,让她牛让她牛,让她给本姑奶奶舔鞋底儿。”温瑜自个说一说的,竟笑起来。
沈沁柔望着她明媚的笑脸也笑了,“若我能像你这般潇洒自在就好了。”
那掩饰不住的羡慕让温瑜自得起来,“切,就你这小胳膊小腿,想活成本姑奶奶这样,再过一万年吧。”话音一落,又觉自已是不是说的过份了,忙揽住沈沁柔安慰她,“小柔柔呀,以后你想要这样活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么?”沈沁柔望着她,眼里藏满了笑意。
温瑜面对着她挠了挠头,想也觉得不可能,但刚挂上的面子是绝对不能落下的,于是重重的拍了胸脯保证,“放心,待本姑奶奶成了女将军,我就提拔你做我的伙头兵。”
沈沁柔翻着白眼,将搭在她肩上的手拍了下去,“那我就等着你成女将军那一刻了。”
温瑜干笑着,似没听出她话时的调侃之意。帘子的响动让温瑜又迅速的躲回屏风另一侧。
“三小姐,不好了,你去看看吧,春红姐姐与柳绿姐姐打起来了。”小丫鬟红着一张脸,因跑急了,还不停的喘着粗气。
沈沁柔皱眉,也顾不得小丫鬟失礼,起身就往偏院走。
她到的时候,两人已经被劝架的婆子架开了,春红的脸上有几道红印子,柳绿的头发乱成一团。
劝架的丫鬟婆子见着她来了,也就放开了两人。
柳绿即刻就对着她跪了下去,“三小姐,您可要替我做主,您让我给老太太做的绣花鞋全让春红给绞了。”柳绿腊黄的脸上挂满泪痕,手上还抓着被绞坏的蓝绸鞋面,鞋面上的那朵大红的牡丹已经被绞的一分为二,怕是送不得人了。
沈沁柔一扫眼,春红立即扭头望向别处,嘴硬的道:“那绣鞋随意放在绣篮里,谁知道是谁的又拿来干嘛的。”
沈沁柔神色一凛,“那你是承认是你剪坏的。”
春红僵着脸,一双眼四处乱瞄,心存侥幸的道:“那只是一时之失,再说我也不知道是送给老太太的东西,人家说不知者无罪。”
柳绿含怒道:“那你在我吃食里下药这件事要怎么算!那该不是不知了吧。”
春红惊诧异常的望着柳绿,她本以为这事风头以过,没想到柳绿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捅出来,一时慌了神,“我.....我.....。”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竟也说不全了。
沈沁柔朝着她冷笑一声,已决心要将这春红给打发了。
李妈妈恰时插了进来,“哎哟,这全聚一团,院里的事都不用做啦?”
其他瞧热闹的下人见着李妈妈忙纷纷退避开来,一时院里竟只剩下沈沁柔,李妈妈,春红与柳绿四人了。
春红见着李妈妈,眼前一亮,忙跪行了过去,“李妈妈,你可要救救我呀,我是无辜的。”
李妈妈往她腕上的银镯一瞄,顺着她手摸了摸,伏下身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无辜的,这不,李妈妈我不是来替你做证了吗。”
春红抬头与李妈妈交换了个眼神,大呼,“李妈妈,多亏你来了,要不然今日我就要冤死在这了?”
沈沁柔冷眼看着春红与李妈妈,她倒要看看两人之间还要玩出什么花枪来,“李妈妈,不知此话怎讲?”
李妈妈手绢一甩,笑,“三小姐喂,这事你确实冤枉春红了,这话说回来,也怪我的不是,前几****贪嘴积食了,这不,让春红替我抓点巴豆来清清肠,也怪这丫头毛手毛脚的,居然不小心将巴豆撒到了柳绿的吃食里,我背地里已经教训过她了,只没想到今个将事情闹的这么大。如今老太太就要回来了,柳绿绣那鞋面也毁了,依我看,就大事化小,罚春红这丫头在老太太回京之时将老太太的绣鞋做好。”李妈妈笑瞥了春红一眼,又望着她,问:“三小姐你看怎么样。”
春红与柳绿两个二等丫鬟,李妈妈也只是个二等婆子,按理来说,她们不必对李妈妈毕恭毕敬,李妈妈也没那个资格在院里逞威作福,可事有例外,当年李妈妈当家那口子为了救沈老太爷而丧命,沈老太太感念她中年守寡,又膝下无子,愣是将她从大字不识的粗使婆子提了二等婆子送到吹雪院来,沈从文更是嘱咐了赵姨娘,说李妈妈放这是让她荣养的,让她不要太过规束了,这才养成了李妈妈在吹雪院无法无天的个性。
本能简单处理的事,因李妈妈的横生枝节变了质。沈沁柔冷眼望着胡乱颠倒黑白的两人,笑的灿烂,“那就依李妈妈所言吧。”
没受罚,还得了好处,春红喜笑颜开,眼望着手腕上的银镯时,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待见到李妈妈眼角的余光时,终是乖乖的缩了脖子。
李妈妈笑着将春红拉了起来,与沈沁柔道了别。
柳绿瘫软在地,满腔的愤恨无处发泄,“难道,就这样放过她们,让她们为所欲为么。”她不甘的捶地,绞坏的鞋面随着她的动作散落一地。
沈沁柔伸手将她拉了起来,笑,“好戏还没上演呢,你着什么急。”